灰色地帶的權力遊戲 —— 林慶祥談《大哥上位》警黑政治生態的觀察與書寫
鏡文學
2025-12-05 16:18:55

《大哥上位》是林慶祥警黑系列小說的第三部,但這次的鏡頭從辦案現場轉向權力分配的暗流,把舞台拉回八九〇年代解嚴後的台灣,一窺黑道、警界和政商交錯的混沌時期。


在這次的訪談中,林慶祥分享如何將過去擔任警政線記者的見聞轉化為故事情節,並談及何國彬作為一個反英雄角色看待權力關係的視角,一步步帶領讀者進入暴力、血腥卻貼近現實的黑道世界。

 


 

Q:《大哥上位》和《刑警教父》、《焰口》一樣是以警察和黑道為主題的作品,這次新作最大的特色是什麼?與前兩部最大的區別?

林慶祥:雖然這三部作品的背景都是在台灣的八九〇年代,但重點是不一樣的。

《刑警教父》主要是講警察陳江的故事,裡面有很多警察辦案的描寫;《焰口》則是在警察題材裡面加入一些黑道和政治的元素;這次《大哥上位》已經沒有什麼辦案場面,幾乎都是在寫黑道,我想把重點放在政治人物怎麼運用黑幫,以及政商如何掛勾。

簡單來說,這三部的重點就是警察越來越少,黑道越來越多,同時也慢慢增加政商的比例,透過各種縱橫混沌時期的人物視角,觀看這個年代的轉變和運作。

 

Q:故事的主要背景經常是八九〇年代的台灣,對這個時代這麼著迷的原因是什麼?

林慶祥:因為那個時候的台灣比較亂啊!當時剛解嚴,社會比較混沌、法治沒那麼彰顯,這種過渡時期有最多故事可寫了。

這段時間經歷我從讀書、當兵到成為菜鳥記者,看什麼都很新鮮,對重大社會事件有很深刻的記憶。一個作者一定是先從自己最關心、最熟悉的東西開始寫,所以如果我是跑醫藥衛生線可能就是寫《麻醉風暴》,跑政治線可能就是寫《人選之人》,當時的我是警政線,所以就從這個我最有感、警政風紀最亂的年代下手,也算是記錄我的記者生涯。

 

Q:怎麼會想從記者變成作者?

林慶祥:其實從唸書的時候就一直想寫小說,但年輕的時候愛玩,喝酒比寫小說快樂吧(笑)

真正開始寫作是在高雄市政府工作的時候,選舉完有一個月的有薪假,那時候想說這時候不寫,我這輩子大概寫不成任何小說,於是就動筆了。那時候也沒想過會出版正式成為小說作家,就先寫起來放著,結果等到鏡文學成立,機緣來了就出書了。

 

Q:擔任警政線記者一定接觸過很多事件,故事情節的設計是否有參考真實事件的部分?

林慶祥:首先,會想寫這個故事是因為聽記者前輩提過,過去有一個刑事組長曾經代理幫派,還把整個幫派整頓得很不錯,直到他們幫內後繼有人,他才功成身退。

但這也就是聽前輩提過,真正有參考真實案件的是鍾浩文和肥東借牌的部分,參考的是1987 年「立委蕭瑞徵槍擊案」。那是台灣唯一一起立委槍擊事件,他們那時候就是這樣搞的,只是我把這個事件延展成黑道幫派的對抗廝殺。

除了這個故事中的核心事件之外,其他都是虛構的。我一直都認為不去參考太多原型事件或角色是比較完整的小說創作。畢竟小說本來就是虛構的,就算要寫真實的東西,還是要經過藝術的包裝和剪裁,照抄的話就是新聞報導不是小說。所以我在寫的時候把我的小說設定為「貼近」現實,但是不能直接搬運現實。

 

Q:《大哥上位》裡有很多精彩的警界、黑道、政商圈斡旋場面,這些都是過去在擔任警察、社會組記者時的觀察嗎?

林慶祥:老實說,真正的黑道談判我沒有參與過,但因為工作的關係,確實有一些道上的朋友,可以從他們那邊聽到很多真實的黑道故事,也因此對黑道習性有比較深入的了解。

現在有些作品不是把他們寫得太正義,就是太醜陋,會讓真正有在混的人覺得很不真實,這種狀況其實就是他們沒有掌握黑道的思維。

黑道做事真正在意的就是兩個重點:分內外和鋩角。

正常我們在處理事情就是考慮合不合法、合不合理,但他們決定出不出手是取決於「內外」,也就是今天要幫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對錯沒有那麼重要。

再來就是「鋩角」,簡單來講就是面子問題啦!很多事情一般人就是認個錯、道個歉而已,但對道上兄弟來說這是很重要的,我不能讓你看我沒有嘛!

 

Q:在《大哥上位》裡最能體現這種黑道習性和思維的角色或段落是什麼?

林慶祥:郭天保就是很典型的黑道人物啊!像他在工程事件為鍾浩文出頭其實完全沒有利益可言,但他很在乎內外和鋩角的問題,他一開始就說了「浩文是咱厝內的,雖然不是兄弟人,但當初是我出面幫他跟肥東借牌,發生這款代誌,就等於在我頭殼上放屎」這段話完全顯現他身為黑道的思考方式,所以就算三叔以郭家無法拿到任何好處為由試圖阻止,天保還是堅持要出面為浩文撐腰。

 

Q:故事主角何國彬因為家仇和時局被推向黑白兩道的灰色地帶,但似乎沒有太多掙扎而是選擇順應局勢,最後甚至跳脫警察和黑道、踏入政界,為什麼會想這樣設計這個主人公?

林慶祥:我的初衷是希望可以寫一個警察代理黑道的故事,這個角色白天是警察,晚上是黑道,是從這個基礎設定慢慢衍伸其他的性格。

這個人在當警察的時候一定很慓悍、績效很好,但絕對不會太守法,所以在面對能夠暫代黑道老大的機會時,與其問他內心是不是有掙扎,不如說他是在取捨。他想繼續保有擔任警察的便利,卻又放不下在黑道的權力,不然其實天保死後三叔急著要分財產的時候,那個手法那麼粗糙,他大可直接用警察的方式把這件事處理乾淨,完全不理這幫黑道要怎麼玩,但他就是想要那個權力嘛!這樣的想法在當時那樣的時代,其實也是很常見的,每個人都是在灰色地帶裡面生存的啦!

 

Q:希望讀者讀完《大哥上位》能有什麼樣的反思,或是看見什麼樣的議題?

林慶祥:完全沒有(笑)我只是想寫一個好的、真實的黑幫故事。

我不是一個很會講道理的人,也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也不會以我的想法作為小說題材,主要都是寫社會觀察。

前面也有提到,現在市面上與黑道相關的文學或影視作品,多少都有點誇張或美化,但我沒看過哪個老大真的是義薄雲天或殘忍成性,所以這部作品沒有要傳達什麼或教化誰,就是想基於我的社會觀察,講一個貼近現實的黑道故事。

 

Q:在過去的訪談中有提到「警察小說寫三本就差不多了」,《大哥上位》已經是警察系列第三部,可以跟我們透露接下來的創作計畫嗎?

林慶祥:接下來想要寫現代的故事了,雖然還是和警察相關,但裡面的內容完全不一樣,也想挑戰之前沒有碰過的類型元素。至於是怎麼樣的故事就先保密,敬請期待了!

 

Q:最後,請用一段話邀請讀者來看《大哥上位》!

林慶祥:如果你想看一個血腥暴力又真實的黑道故事,可以參考一下啦!這本書沒有人生道理,只有真實的黑道樣貌,絕對暴力、絕對血腥,喜歡黑道片的你不會失望。



企劃 / 品牌企劃部 巫昱昕、黃昱哲

訪談 / 品牌企劃部 巫昱昕

編輯 / 品牌企劃部 巫昱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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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上位鏡文學
他白天是重案組長;晚上是黑道老大在角頭轉型的時代他見證了黑金政治成為黎明正義、仇恨、利益……都是權力的養分從組長到會長,鬼是他;神也是他!資深警政記者林慶祥重現渾沌80年代原汁原味警黑小說那是開放的年代,也是渾沌的年代。解嚴後,島嶼躁動著,瘋股票、瘋政治,瘋建設。要在公共工程時代起飛,除了機材技術硬實力,還要盤撋搓圓仔軟實力:搞營造,得看上面有誰罩。在官商黑勾結的利益分配中,政治人物、警察、黑道到商界,所有人莫不想分一杯羹。而黑道也在黃賭毒之外,漸漸邁向組織企業化。如何喬事、幫誰喬事直接決定了江湖地位。在黑道、商場、甚至政治圈最重要的就是分內外刑事組長何國彬是縱貫線三重埔老大的大舅子,他原本只想好好在警界升遷退休,卻被家恨與時勢推往黑白兩道間的灰色地帶。當血性的獅子嘗到肉味,權力的欲望會帶他走到哪裡?龍虎豺狼的修羅場,又是否容得下一頭雄獅?角頭在賭場、在街頭,也在工地、農會、茶局與飯桌哪裡有生意,哪裡就是江湖黑道、警界、政治圈只看背後有誰、怎麼分配真心是最寶貴的,卻也是最不需要的……。⎯【本書特色】*警政記者筆下最有真實感的黑道警匪故事*揭開黑金時代前的序幕*重現原汁原味的角頭勢力政治生態⎯【作者介紹】林慶祥一九六九年出生於宜蘭,中興大學歷史系畢業。服兵役時曾獲陸軍文藝金獅獎第三名、國軍文藝金像獎小說組佳作、大學時代獲得中興大學「中興湖文學獎」新詩組佳作。《台灣日報》警政線十年經驗,任職高雄市政府局處機要祕書,2011年回歸媒體圈,進入《壹週刊》社會組四年,再度轉換跑道桃捷經理,幾度來回,最後到《鏡週刊》社會組擔任特派員,算是「歸隊」,一生隨波逐流,長達十五年與警察朝夕相處,以記者之眼,寫出臺灣第一部警察小說《刑警教父》,田調非常扎實。《刑警教父》鏡文學出版,影視版權授權原子映像。《焰口》鏡文學出版。⎯【內文試閱】01:搓圓仔湯下了凱迪拉克,何國彬的步伐不自覺的落後郭老大兩步,對於此行,他心裡是遲疑的,儘管已跟隊長報告過了。步上臺階,這座莊園似的別墅,自然有人遙控,為他倆打開厚重的雕花鐵門,高牆朱門裡的寬闊草坪,讓剛晉升兩線一刑警隊重案組組長的何國彬眼睛一亮,但他心裡還來不及讚嘆這私人招待所的豪華氣派,就注意到眼前建物廊道裡、柱子旁、路徑轉彎處,都駐守著一、兩個手持無線電對講機,穿黑西裝的壯漢,個個神情肅穆,兩人一走近,黑衣人馬上挺胸肅立,屈身鞠躬,何組長很清楚,這些禮數與面子,是給郭天保的。「幹!」郭天保轉頭對他的大舅子說:「這些外省掛的,賺了些錢就學日本山口組,哼!不晟猴,看電影學作流氓,閣真有扮頭喔。」何組長倒不在意竹林幫誇張的排場,他趨前攬住郭天保的腰,摸了一下:「沒帶槍?」「就算你沒交代,我也不想帶,喏!今天一個小弟也沒跟來。」「嗯,這樣最好!我已經派兩個小隊在附近埋伏。」「免啦!談事情而已,又不是要你抓人抓槍。」遲疑了一下,天保:「阿兄,今天要讓你委屈了。」「沒事!我也想見識一下這些人怎麼喬事情。」於是,組長刻意退後兩步,像個小弟、保鏢一樣,這對於曾經在警官隊擔任高官隨扈的何國彬來說並不困難,這看似一主一僕的兩人,在黑衣人引導下,進了大廳。大廳中央,擺了一張十幾公尺長、三公尺寬;圍坐十五、六人也不顯得擁擠的奇木樹瘤泡茶桌,而那桌緣、桌身還保留完整的樹木外型,何國彬暗忖,如此巨大、自然成形的桌面,恐怕要價數百萬,有錢還不見得弄得到!已經有幾個廠商不安的坐在距離主位最遠的地方,這兩、三個西裝筆挺的商人,舉止顯得侷促,對著身後主人派來為他奉茶的黑衣人,頻頻起身道謝,一看就知道是「盤仔人」。另外一夥五、六人,簇擁著一個胸口露出刺青的平頭男,何國彬不認識,但他肯定,這傢伙不是臺北縣的黑道兄弟。郭天保湊過來:「他是新竹三光幫的『火山』,本名叫李火成。」郭天保臉色很難看:「幹,湛國清還不露面,你娘咧!恁爸已經來了,他是在裝什麼老大架勢?算了,我們先出去抽支菸。」到了室外,郭天保一掏出香菸,何組長迅速趨前點火。「阿兄,歹勢。」「沒關係,作戲作全套,你說說看,現在什麼狀況,你在不爽啥?」「阿兄,你想,咱厝內趴數敢會輸伊竹林幫一個堂主,湛國清囡仔時陣,出來中和鄉𨑨迌,阮老爸就已經是縱貫線三重埔的老大,輩分無輸臺中大湖仔十五神虎、桃園『瘋發仔』、高雄『熙武大仔』,整個北部,阮老仔只差艋舺『文哥』一崁,就連文哥對老爸嘛是客客氣氣,今仔是按怎?看老仔乎抓入去關,我第二代接班,就凊凊彩彩,禮數攏免啊,是當作咱兜無大人啊嗎?」何國彬還是有點納悶,不就是遲到而已,郭天保進一步解釋:「湛國清知道我要來標這個工程喔,也不找一個『圓仔主』?伊就算準我一定要讓?幹你娘,恁爸跟伊拚到底!」郭天保又說了一些工程圍標的手法、慣例,何國彬這才明白,原來工程「搓圓仔湯」不是每個黑道大哥都可以勝任,更不是你有槍、有小弟,敢打敢殺就能「喊起喊倒」,站出來分配圓仔湯。因為,能在這複雜業界立足的營造廠,背後多少有幫派在撐腰,而黑道兄弟是會彼此「相借過」的,因此,若湛國清對這個工程勢在必得,他應該要找一個輩分、聲望都在他與郭家之上的大老,出來當「圓仔湯主人」,而此大老通常以喬事情為主業,本身不會介入標案,更重要的是,「圓仔主」會盡量做到公正、公平;例如,若這次他命郭天保退讓,下次兩人又互爭某工程時,圓仔主就會要求湛國清喝點圓仔湯,乖乖配合圍標,如果湛國清不從,那就是與大老背後的龐大黑道勢力對上,後果很嚴重。當然,圓仔主喬事情是有利潤的,而且相當可觀,不曉得湛國清是想省這筆錢,還是得了大頭病,居然以為郭天保跟那些工程業績雖夠,但黑道實力不強,只能乖乖等人家賞圓仔湯喝的廠商一樣,他出面喬就得配合,郭天保說:「等一下你看我乎伊漏氣。」「喂!兄弟,這件代誌上頭知道,你別頭一個給我惹事,到時候我要抓誰?」「阿兄,找你來我有我的用意,袂乎你歹做人,你站高山看馬相踢就好,有代誌,頂頭猶閣有大人,免驚啦!送績效給你啦!」郭天保對大舅子怕死怕活的,有點不以為然。「免驚、免驚,你還有別句嗎?每次厝內少年仔出代誌,就只會給我製造困擾,早知道你會娶我妹妹,當年我就閹了你這隻牛公。」「哈哈,來不及了,你外甥都唸小學了。」半晌,黑衣人來請,郭天保架勢十足走進大廳,湛國清已經坐在主位,親切的招呼他入座,而何組長刻意像個小弟,站在郭老大身後。何國彬是作了功課才來的,他一眼掃過去,心知自動坐在末座的三位生意人,是「豐記」、「兆邦」、「宏圖」三家甲級營造廠的老闆,他們才在市場上放話說要標這個北海岸快速道路工程,就被「按捺」好了,其實,不說好也不行!拳頭沒人家硬。而他妹夫郭天保占了四成股權的「昇龍營造」這次勢在必得,與「偉揚」的靠山湛國清,恐怕會有激烈衝突;至於與郭天保一樣,坐最靠近主位的新竹三光幫李火成,本家勢力不在臺北縣,就算要插旗,也不應該挑這麼「硬斗」的工程,一下子槓上竹林幫與縱貫線的郭天保家族,他是要來多蹭點好處,還是……何國彬與郭天保都弄不清楚。何國彬是為了蒐證,防止發生黑道火拼而接受郭天保的請託,隱匿警官身分與會,更精確的說,何組長希望在雙方快要火拼之際,一手制止妹夫不要輕舉妄動,另一手搶得先機,順利鎮壓竹林幫「戰堂」,弄他幾把槍,檢肅幾個流氓,自己得到績效,又保護了妹夫,當年,老刑警都是這樣幹的。但何國彬隱約感覺,妹夫不是那麼聽他的,心中不禁有一絲悔意。「咳!」湛老大清了清喉嚨:「天保兄、火山老大,各位董事長,感謝諸位給小弟面子,願意來我這兒泡個茶,坐下來聊一聊。好!我就直接說了,這次北海岸A十六快速道路工程,大家都有興趣,可是,只能一家承攬,是否在座各位,能夠成全小弟,就讓『偉揚』接,該有的禮數,我不會虧待大家,我湛某人做事情,一定按照江湖規矩來,大家有什麼意見?」三家被逼著來喝圓仔湯的廠商,點頭如搗蒜,一個禿頭男先表態:「湛老大,您說了算,我們豐記沒有意見,一切配合,該怎麼做,老大您吩咐。」另一個年輕的,顯然是第二代經營者,他立刻接話:「我父親要我代替他,向老大您問好,他也交代,本公司一切配合,以後還得請湛老大多多照顧我們『兆邦』。」最末座的廠商,可能只是領人家薪水的副總,連個屁都不敢放!何國彬從右後方瞥見天保的臉色,知道他的妹夫快要發作,戳了戳他。「火山」先沉不住氣:「如果我不想喝這碗圓仔湯呢?」「火山老大,有錢大家賺,也不是說我們竹林兄弟講了,大家就一定要賣面子,你從新竹要遠征臺北,好!很好……。」湛國清話鋒一轉,仍然客氣的說:「照規矩,您也得喝幾次圓仔湯,排個隊,彼此熟悉了,大家才好辦事,是吧?您一來就要搶最大塊,是不是……有點對我們臺北的兄弟不夠尊重?」「幹!」火山指了指那幾個廠商:「你把我當成那些盤仔人一樣,一點小錢就要打發,賞乞丐嗎?」「你想怎樣?」「我不想怎樣,」火山補了一句:「要戰嘛無要緊,這次不只是我們三光,『風飛砂』嘛願意相挺,你想清楚,你一個堂口要跟整個新竹兄弟對幹嗎?」這時候,郭天保還搞不清「火山」的真正企圖,若勢在必得,他不應該赴會,而是在對方邀請時,表明會另請「圓仔主」協商,但也沒人談生意像他一來就嗆東嗆西,跟個勒索商家保護費的二百五一樣,要知道,湛國清不是「吃嘴流氓」,他可是戰功彪炳的狠角色。湛國清依然客氣的說:「火山兄,竹林幫從來不怕跟你們臺客開戰,但我們現在是在談生意,不是搶地盤,你的地盤在新竹,太遠了,我也沒興趣,你老大還是講點實際的,別一坐上桌就嗆要開戰。」「你們竹林幫,也有在新竹標過工程,我也沒霸著不讓你們進來,生意人人做,憑什麼我一定要讓?你不尊重我,也得尊重我們新竹在地兄弟。」這句話露餡了!「這一標,是不可能讓,你說吧!我要怎麼做,才算尊重老大您?」「真正欲博那硬?」不只湛國清,連郭天保也看清楚了,這傢伙只是想多蹭點肉!湛國清半打趣的用不輪轉的臺語說:「我圓仔湯乎你加一碗。」這有點輕浮了,火山怒道:「免閣講啊啦!幹你娘,你給我開工試看覓,我無保證你工班攏通平安順利!」湛國清依舊語氣溫和的說:「你老大在新竹有哪幾個工地,我也不是不清楚,兄弟,真的要這樣玩嗎?我們交個朋友,你就開個我做得到的條件吧!」火山沉吟半晌:「不然這樣,這標我讓!但你土方給我做。」「不可能!」郭天保心裡偷笑,整個工程最肥、幾乎是無本生意的,就是土方與砂石這一塊,這傢伙到底是懂還是不懂,開這種沒行沒情的條件。湛國清笑了笑,掏出紙筆,寫了一個數字,遞過去:「這不成敬意,只是我一點心意,您也別說我當你是凱子,不夠尊重,這樣吧!火山兄,兩年內戰堂不會到你新竹標工程,要也是找你一起發財,你來臺北,除非是我們家霸子講話了,能挺你的,我個人會盡力。」這是讓火山可以在臺北縣市扛著他湛國清的招牌做生意,雖然就這樣順著臺階下,氣勢弱了些,但在外縣市可以結交這麼個盟友,未來好處多多,不可能再談到更好的條件了!郭天保暗想:「這外省仔歹剃頭。」果然,火山看了看紙片,折起來,放進衣袋,笑著說:「既然老大你這麼有誠意,我看,這次就交個朋友,以後多多關照。」混兄弟的,如此「能屈能伸」,連何國彬都傻眼了,想來這廝也知道,在臺北,兩個幫派實力還真不是一個檔次的。湛國清轉頭,為郭天保斟上一杯熱茶:「天保兄,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郭天保倨傲的抬了抬下巴:「你如果也要寫一張紙條給我,就不必了。」「天保兄的意思是……?」「我不會讓,也沒有理由讓,我不會跟你嗆要動刀動槍,你硬要搶、我食清飯等你,我保證會讓你的圓仔湯錢白花。」郭天保早就想好了,對於這種講情分沒用,嚇又嚇不倒的角色,談都不必談,這樣的震懾力量才大。「天保兄,這個……說實話的,如果不是我們扛霸子大雞哥剛『深造』回來,正在創業,他交代這個案子一定要拿到,以咱倆的交情,我一定會讓的,拜託,給兄弟一個面子,我不會忘記這分情。」這麼個狠人放低姿態,當然是有不得不放軟的道理,他自知逼郭天保退讓的正當性很薄弱,且郭家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只能開門見山,扛出竹林大老「大雞哥」的名號。「我說,國清兄,你們家霸子出來也快兩年了,你配合的『偉揚』,他掛名董事長的『雄韜』,標了三、四個大工程,都七、八億了,你到底要拿霸子的招牌拗各路兄弟多久?」郭天保得理不饒人:「霸子好歹算是一幫之主,如果今天是他出面,另當別論,但說起來,我們郭家兩代,跟他也沒什麼交情,借過是尊重他,不借過,也不算橫柴夯入灶,他老人家難道不用坐下來跟小弟好好談?」「是啦,就請天保哥給個面子,霸子的人最重情義,一定會回報。」郭天保想測試對手的底線:「不對吧!上次也是跟你們霸子同輩的懋雄老大出來喬,你忘記了嗎?新店路的陸橋工程,七千萬預算,後來你們追加到快一億,那次,我尊重霸子剛出來,得相挺,二話不說,立刻就讓,當時,你們是怎麼跟我說的?」湛國清知道郭天保一定會翻這件舊帳來討人情,心中早有對策,他起身、哈著腰幫天保斟了茶之後,手裡還執著茶海,一個竹林幫幹部趨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湛堂主臉色一變,霍地站起:「我肏你媽的郭天保,談事情你給我帶條子進來,你這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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