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站長】特別企劃「好男人，不寫嗎？」——賈彝倫創作版－鏡文學

《Addict-成癮性》

ami亞海　著

終於到了週五的放學時間，雷震宇背起背包，走出教室。每個禮拜的這個時候，警察大學內外就瀰漫起歡樂的輕鬆氣氛，因為大家可以離開學校回家啦！

警大是一所半軍事化管理的學校，學生只能住在宿舍裡，下課後也不能離開。平常有許多生活的規範，就連寢室裡也有各種嚴苛的規定，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早上六點就要起床，天熱也沒有冷氣可吹。

雷震宇的玩心很重，但為了將來成為一名優秀警官，警大生活的種種不便，他全都可以忍受。

終於放假了，雷震宇被壓抑的玩心自然要徹底放縱一下，他悠哉地走出校門，正好遇見同學尹德明和丁世成。

「嘿，震宇，你放學以後要去哪？」尹德明問雷震宇。

「去西門町玩吧。」雷震宇說。

「跟男朋友嗎？」尹德明又問。

「我現在單身喔。」

一旁的丁世成說：「臺北人真好，不像我們還得搭車回中南部的家。」

「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這長相就算跟震宇去玩，也沒人理你啦。」尹德明說。

「幹！你也沒多好看。」

「所以我很老實地跟你一起搭車回家啊。」

一臺計程車經過，雷震宇向它招了招手，司機便靠邊停了下來。

「我先走啦，你們路上小心。」雷震宇對兩位同學說。

「好。」

對同學來說，雷震宇就是一陣急驚風，說做就做，說走就走，因為太優秀，什麼事也難不倒他。

到了西門町，雷震宇看看時間還早，便自個兒找了間餐廳吃了晚餐，然後再出去閒逛。

187公分的高大身形，加上俊美的外表，無論雷震宇去到哪裡，總會吸引男男女女的目光。

▲警大畢業後成為警官的雷震宇。（圖／鏡文學）

警大是公費的學校，學生不用住宿跟伙食費，國家每個月還會發零用錢。雷震宇的家境很好，父母每個月也會另外給他零用錢。對他來說，皮包裡的鈔票就是此時要拿來消費的。

雷震宇一口氣買了衣服、褲子和鞋子，把身上的行頭全換了一套，就這麼光鮮亮麗地走向他常去的gay bar。

週末的gay bar很熱鬧，但今天很怪，整個場子都沒有雷震宇的熟人。

「沒人也好，坐在一旁喝喝酒，看看有沒有帥哥，倒也紓壓。」雷震宇心想。

約莫十點左右，有個孤單的身影進到店裡。

在這種六月熱天，店裡的男性們都是清涼的打扮，只差沒裸體，就只有進門這傢伙穿著黑色帽T，還把帽子戴上，好像很怕人看到似的。

也不知怎麼著，雷震宇的目光卻一直放黑帽T男的身上無法離開。

（這人的身形，還有這件衣服，怎麼這麼眼熟啊……。）

男子走到吧台末端靠牆處，找了個空位坐下，看了一旁張貼的酒水單，直接向服務人員點了一杯深水炸彈。

（一進門就喝那麼猛，肯定心事。）

身為未來的警察菁英，雷震宇嗅到不尋常的氣氛，這自然得要好好調查一番了。

雷震宇站起身來，走向帽T男，就坐到他身旁的空位。

一般而言，像雷震宇體型這麼高大的男人坐到旁邊，很少有人不看一下的，但這個帽T男竟一動也不動，只是低著頭看著酒杯發楞。

既然對方沒反應，雷震宇就拿出他身為同志天菜的本領，主動開口問道：「帥哥你好啊，一個人喝酒啊？」

突然有人搭訕，讓帽T男感到有點意外，轉頭看向雷震宇。

這一對眼，連雷震宇也嚇了一跳了。

「孟念寰？」

孟念寰是雷震宇的大學同學，一樣都住在T市。

雖然住在同一個城市，孟念寰與天之驕子雷震宇不同，他的家境不太好，雖然他考大學的成績不錯，但家人希望他可以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後孟念寰選擇讀警大，未來可以從警幫忙家計。在雷震宇的印象裡，「讀書」是孟念寰的代名詞，十次看到他，有八次都在埋首苦讀。

雷震宇打量了眼前的同學，發現孟念寰其實頗有縱橫情海的本錢，深邃的雙眼，英挺的鼻樑，薄薄的粉唇，還有小巧的鵝蛋臉，加上約莫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還有偶爾在洗澡間看到的精實身材。只是這個人從來不鬧緋聞，平常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像孟念寰這樣的書獃子乖寶寶，怎麼會跑到gay bar來喝悶酒？

該不會走錯地方吧？

服務生奉上另一杯酒，孟念寰二話不說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嘿，同學，你這樣喝太猛了啦。」雷震宇對孟念寰說。

孟念寰並未回話。

「你知道這間店是……。」

雷震宇話才說一半，孟念寰像斷電似的，腦袋一斜，就直接靠在雷震宇的左邊臂膀上。

「喂喂，同學你怎麼了？」

「我頭好昏。」

「齁，我就說你喝太猛了。」

雷震宇喚來服務生，向他要一杯開水。

迎上前來的服務生名叫小侑，剛好是雷震宇認識的人，他一見雷震宇身旁依偎著一個人，便大驚小怪地說：「哇！震宇葛格，時間還那麼早就有人投懷送抱喔？」

「少胡說八道了，快點拿水來啦。」

「好的，震宇葛格。」

小侑送來開水，雷震宇接過杯子，放到孟念寰嘴邊，讓他緩緩喝下。

「頭還暈嗎？」

「很暈。」

「那你休息一下吧。」

「我這樣會醉倒嗎？」

「要看你的酒量，你常喝酒嗎？」

「很少喝。」

「孟念寰這種乖寶寶，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不會喝酒，到底有什麼心事，要跑到這地方來猛喝酒呢？」雷震宇心想。

「如果沒辦法喝醉，我還想繼續喝。」孟念寰說。

「同學，你有毛病嗎？為什麼一定要喝醉？」

「喝醉了才能忘記煩惱。」

「酒終究還是會醒，煩惱還是會在呀。」

「那就一直喝醉吧。」

孟念寰忽然抬起頭來，喊了聲「服務生」，小侑走了過來，問道：「您還需要什麼？」

「再給我一杯。」

雷震宇向小侑猛使眼色，示意要他不要再給孟念寰酒喝。但小侑的態度似乎是想看好戲，根本不理雷震宇，拿起杯子再調了一杯酒，遞到孟念寰面前。

孟念寰拿起酒杯，又是一仰而盡，那喝酒的狠勁，讓酒國英雄雷震宇都感到有點害怕。

一杯酒喝完，孟念寰又往雷震宇身上倒。

「這樣會醉嗎？」孟念寰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這樣喝會很難過。」

「那到底要怎樣才會醉？」

「慢慢喝，喝夠多、喝夠久就會醉了。」

「好，那再來一杯，我慢慢喝。」

在一旁小侑聞言，作勢又要上一杯酒給孟念寰。

「不要再給他酒了！」雷震宇出言制止小侑，接著扶孟念寰起身，說：「我們出去走走，舒服一點再回來喝。」

「震宇葛格，要回去啦？」小侑輕佻地問雷震宇。

雷震宇從口袋裡拿出三張千元大鈔丟到桌上，落下一句：「先買單，位置幫我留著，我帶他去透透氣。」

「走啦！」雷震宇拉起孟念寰，就要往外走。

「你要幹嘛？我還沒醉啊。」孟念寰整個人攤在椅子上，怎麼也不動。

「走啦，陪我出去吹風。」

「齁唷，到底要幹嘛啦！？」

孟念寰大聲嚷了起來，這引起了周邊人們的注意。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我帶他出去冷靜冷靜。」

孟念寰根本沒有想出去的意思，還好雷震宇身材高大，又有警校學到的技能，就這麼一拉一揣，把孟念寰從椅子上拉起，連哄帶騙扶他出門。

雷震宇扶著孟念寰，腳步踉蹌地走著。

「到底是要去哪裡啦？」孟念寰說。

「去河邊好了，吹個風醒醒酒。」

「你很雞婆呢，真是愛管閑事。」

被孟念寰這麼一說，雷震宇突然也覺得自己很多事，但身為一個未來的警官，關心身邊的人事物是理所當然的！

河邊有點距離，雷震宇拉著醉醺醺的孟念寰，在悶熱的夏夜裡搞得滿身是汗。

搖搖晃晃過了兩個路口，雷震宇受不了了，就在騎樓邊上放開孟念寰。雷震宇一放手，孟念寰就像一灘軟泥，從牆邊滑落，癱坐在地。

雷震宇拉起衣服，抹了抹滿是汗水的臉。

就在這個瞬間，孟念寰竟然往旁邊一倒，「嘔」地一聲，吐了整地。

「該死！」

路口人來人往，全看著嘔吐的孟念寰和驚惶失措的雷震宇。

（不行啊！我可是未來的警官，不能怕丟臉！）

「不好意思，這我來處理。」雷震宇向周圍的鞠躬道歉。

還好附近有一間便利商店，雷震宇便衝了過去，到店裡買了衛生紙、礦泉水還有塑膠袋。

回到孟念寰身邊，雷震宇先將他拖到一旁，然後用衛生紙把地上的穢物清理乾淨，全包進塑膠袋裡。

雷震宇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嘔吐物清理乾淨，他拭去臉上的汗水，回頭看了看孟念寰，這傢伙仍然低著頭坐在騎樓下。

（該不會睡著了吧？不行呀，怎麼可以睡在這裡？）

雷震宇推了推孟念寰的身子，說：「你還好吧？」

孟念寰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他還算清醒。

「你先喝點水，把嘴裡的味道漱掉。」

雷震宇打開礦泉水，讓孟念寰漱口，然後吐在塑膠袋裡。

「謝謝，你人真好。」孟念寰用細小的聲音說。

（現在說我人好，那你剛剛是在鬧什麼？）

「好一點了嗎？這裡已經接近河邊了，去那裡吹個風，會覺得舒服一些。」雷震宇說。

「好。」孟念寰突然不彆扭了。

於是雷震宇便陪著孟念寰，緩緩往河濱公園的方向走去。

「早知道就不喝那麼多了，頭真的好暈。」孟念寰說。

「我一直勸你，你根本不聽啊。」

「心情不好，想喝點酒看能不能消解一下。」

「藉酒澆愁誰都會，但你也不能喝這麼猛啊。」

「下次不會了。」

雷震宇與孟念寰走過水門，廣闊的河濱公園，微風輕拂著草地，一掃城市裡的燠熱。夜裡的河畔人不多，他們找了條長椅坐下。

雖然雷震宇跟孟念寰都是臺北人，但交集不多，簡單說就是不熟。

對雷震宇而言，他才不管這個人是熟或不熟，他相信的是自己的交際手腕，任何人都可以變成熟稔的朋友。

「你知道這間店是gay bar嗎？」雷震宇問道。

「知道啊。」

「所以……。」

「我應該也是gay吧。」孟念寰答得直白。

在印象上，孟念寰給雷震宇的感覺，既不像異男，更不像同志，反而像沒性慾的無性戀。

「還真感覺不出來你是gay。」雷震宇說。

「像我這樣的平凡人，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那真是抱歉，竟然在gay bar直接跟你相認。」

「沒關係啦，反正以後可能也不會再見面了吧。」

孟念寰這話讓雷震宇大惑不解，便問道：「我們不是同學嗎？怎麼會不再見面？」

「我想從警大退學。」

「嘿，同學，你在開玩笑吧？」

警察大學不比一般的大學，是國家培育警消人員的最高學府。警大學生就學完全免費，國家每個月還會給一萬多塊的零用錢。天下當然沒有白吃的午餐，拿國家的資源，畢業後自然就得報效國家。根據合約，警大的學生畢業後一定要在警界服務滿四年才能離職，若是要休學或提前離職，就得賠償國家一筆不小金額。孟念寰都已經讀到大三下學期了，雷震宇在心裡算了算，他現在休學得賠國家少說五十幾萬。孟念寰家裡指望的就是他當警察賺錢，結果孟念寰不但沒當成警察，大學沒畢業，要得賠一屁股錢，清貧的孟家怎能負擔得起？

「退學的話要賠很多錢耶。」雷震宇對孟念寰說。

「我知道，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成績那麼好，怎麼會撐不下去？」

「我真的不想當警察。」

「為什麼？」

「你覺得我的個性適合嗎？」

「你做事很細心，很負責任，很適合警察工作呀。」

「但我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繁瑣工作，況且警察單位有很多潛規則，我覺得很痛苦。」

「你沒問題的啦，撐過去就海闊天空了。」

「我覺得不行，也不想把人生耗在警察工作上。」

「警察的工作穩定，你家不是很需要穩定的收入嗎？」

「唉，這就是我煩心所在。有時候會想，這樣活著真不開心，乾脆死掉好了。」

「嘿！同學，你還有大好人生，怎麼可以自殺？」

臉色蒼白的孟念寰慘然一笑，對雷震宇說：「呵呵，這是我亂說的，我也沒那個勇氣離開世界。」

「對呀，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你。」

「要幫我賠錢嗎？」

「我要是有這麼多錢就好了。」

「你家世這麼顯赫，這些錢對你來講是小錢吧。」

「也不能這麼說啦……。」

孟念寰把頭靠在雷震宇臂膀上，有點小鳥依人的樣子。

「哈，我開玩笑的，我們又不熟，對吧？」孟念寰說。

「倒也不能這麼說，我們是同學呀。」

「所以你是認為我應該要繼續撐下去囉？」

孟念寰一面說，一面輕輕挽起雷震宇的手。

（進展也太快了吧……。）

一向大方的雷震宇，竟然被孟念寰這個舉動弄得耳根發燙。

「相信我，你以後一定是個好警察。」雷震宇說。

「如果我是你，或許真能成為一個好警察，但我在各方面都遠遠不如你。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家世背景，爸爸是法官，哥哥在調查局，所以你能在風氣保守的學校裡高調出櫃，沒人敢找你麻煩。而我就不行，因為我是個沒有背景的平凡人。你從警是為了理想，而我只是為了餬口飯吃才讀警大。如果你哪一天不想當警察，你可以自由離去，去追尋你的海闊天空，但我卻被牢牢綁住，不能隨意離開。人人都想要自由，但自由的程度卻因人而異。」

孟念寰這話讓雷震宇默然無語。

風從河面上吹來，拂上雷震宇的臉，他覺得有些坐立難安，想對依偎身旁的孟念寰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過了幾分鐘後，雷震宇終於想到該怎麼說了。

「我覺得……。」

孟念寰卻不給雷震宇多說的空間，說道：「我好累，頭也好昏，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我幫你叫計程車回家吧。」

「我今天不是很想回去，我滿身酒氣，家人肯定會問。」

「這樣啊…那不然我幫你找間旅館過夜好了。」

「好呀，真是謝謝你。」

於是兩人離開了河邊。

雷震宇對西門一帶的生態很熟悉，熟門熟路地帶著孟念寰到了一間評價還不錯的旅館投宿。

這是一間全新整修旅館，裡頭走簡約風格，光線明亮，房間也還不小。

一打開房間門，大大的雙人床出現在雷震宇和孟念寰的面前。

或許是酒精的效用，讓拘謹的孟念寰連連讚嘆：「床好大喔，一定很舒服。」

接著孟念寰把鞋子一脫，整個人就用大字型的姿勢趴到床上，然後一動也不動。

雷震宇看著孟念寰，心中起了一陣疑惑：「怎麼又沒反應了，難道是睡著？」

雷震宇走到床邊一看，孟念寰果真睡著了。

「嘿！醒醒啊！」雷震宇搖了搖孟念寰。

「我好累喔。」孟念寰嘴裡嘟囔著。

「你總要洗個澡什麼的吧？」

「明天起床再洗吧。」

雷震宇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那你就睡吧，時候也不早了，我回家囉。」

雷震宇正要轉身離開，孟念寰卻拉住他的手，說：「不要走！陪我。」

孟念寰的話讓情場老手雷震宇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這樣好嗎？我們是同學，而且真的不太熟……。）

「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拜託…….。」孟念寰說。

雷震宇有些無奈，在床邊坐了下來。

「要我陪你可以，但我們兩個人一天折騰下來，滿身汗臭酒氣，總得洗個澡吧。只是洗澡完後，也沒可以換洗的衣物……。」

孟念寰坐起身來，睜著惺忪雙眼，緩緩起身，說：「那就去洗澡吧。」

孟念寰走進浴室，門也不關，就直接在裡頭脫衣服，然後打開蓮蓬頭沖水。

這已不是雷震宇第一次看孟念寰洗澡了，在學校裡，男生們常常洗澡不關門，孟念寰有時也這樣做。

雖然雷震宇本身是個猛男，但他覺得孟念寰的身材也很有吸引力。

孟念寰真的累壞了，胡亂沖洗一下就好了，拿起飯店的毛巾擦了擦頭臉身體，就走了出來，直接就往床上躺。

一個裸男就這麼橫陳在雷震宇面前，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說了。

現在雷震宇卻遲疑了。

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不能用下半身思考；眼前的男體的確很誘人，但他喝醉了，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若真因為一時衝動而發生了什麼事，醒來後悔就糟糕了。

雷震宇替孟念寰蓋上棉被，讓這個醉到不省人事的傢伙好好睡上一覺。

終於搞定了，換雷震宇拿出手機，發了封訊息給父親，說自己今晚住同學家，不回去過夜。

手機裡還有其他人的訊息，其中有酒吧服務生小侑發來的：「你們怎麼沒回來？酒錢怎麼辦？」

雷震宇回了訊息給小侑：「我朋友喝醉了，現在在旅館休息，酒錢先幫我扣掉，下次去消費再一起算。」

小侑瞬間已讀並且回訊：「進展還真快，一下子就進旅館啦。」

雷震宇懶得理他，把手機放到一旁，走進浴室裡洗淨自己一天的勞累。

終於能徹底洗了個舒服的澡，雷震宇圍著毛巾走出浴室，床上的孟念寰睡得香甜，還發出濃重的呼吸聲。

時間已過了午夜，雷震宇也是累到恍神，擦乾身體便往床上孟念寰身邊一躺。

孟念寰睡死了，龐然大物雷震宇在他旁邊躺下也全然不知。

兩個人就這樣「安然無事」睡著。

直到天快亮之際，顧震宇隱約感到有個東西往胸膛上靠來。

他睜開睡眼一看，原來是身旁的孟念寰，不知怎麼著擠到他的臂彎裡。

雷震宇沒想太多，下意識地摟住孟念寰。

他依稀聽到有人說：「你的臂彎好結實，真讓人有安全感。」

雷震宇「嗯」地一聲，又昏睡過去。

「鈴鈴鈴！」

房裡的電話聲響起，吵醒了睡夢中的雷震宇。

「您好，提醒您離退房的時間還有半小時喔。」電話裡甜美的女聲說。

「呃…好…請問現在幾點？」

「十一點半。」

「喔…謝謝。」

掛上電話，雷震宇坐起身，抓了抓散亂的頭髮。

環視房間，雷震宇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對了！孟念寰呢？）

雷震宇起身跑到浴室一看──沒人──又看了看房門口，孟念寰的鞋子也不見了。

這時雷震宇才看到床頭櫃上有兩張千元鈔票，底下還有一張寫著字的旅館便條紙。

同學，不好意思啊，昨晚酒喝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謝謝你照顧我這個醉鬼，沒讓我露宿街頭。也謝謝你昨天的開導，我回家會好好想一想未來的路。我一早還有事，看你睡得熟，沒吵你先走了，桌上兩千塊就當昨天酒錢跟房間的錢。謝謝你。

P.S. 你的手臂跟胸膛真的好厚實，胸毛超級性感。

雷震宇看著手上的便條紙，卻也覺得悵然。

悵然也沒用，反正下週還會見面，就再找機會跟孟念寰聊聊吧。

雷震宇走進浴室刷牙洗臉，整理好散亂的頭髮，穿上昨天的衣服，背起行囊，便離開了旅館房間。

雷震宇怎麼想也想不到，這竟是最後一次見到孟念寰。

禮拜一雷震宇的活動很滿，又是實習課又是出公差，回到宿舍都天黑了。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雷震宇發現同學們私下都在竊竊私語，便問身旁的丁世成說：「今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丁世成把雞腿送到嘴裡，撕下一塊肉，一邊嚼一邊含糊地說：「你不知道喔，今天我們班少了一個人囉。」

「誰呀？」

「孟念寰退學了。」

丁世成的話讓雷震宇猶如被雷打到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

「聽說他禮拜天就來學校把寢室裡的東西清光了，今天則是來辦退學手續，完全沒跟同學打招呼。這個人嘛，真是個怪人。」丁世成說。

雷震宇這才回過神來，對丁世成說：「孟念寰不是怪人，他只是去追尋理想。」

「咦？你怎麼知道他去幹嘛？」丁世成追問。

雷震宇沒有想回答丁世成的意思，只是快速把餐盤裡的東西吃完，便一個人離開食堂。

夜裡的校園裡沒白天炎熱，雷震宇在校園裡漫游，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留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斗。

「唉。」

一聲長嘆。

希望孟念寰可以找到真正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