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起模仿作連續殺人凶手至今還逍遙法外，另一樁高跟鞋連續殺人案卻有三個人同時自首？！擁有特殊能力的兩人，是否能突破重重謊言，將凶手繩之以法？擁有接觸感應能力的任則戎，和有人體測謊功能的俞航，誤打誤撞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因俞航的牽線，任則戎到法醫室擔任實習生，並開始學習使用特殊能力，與俞航一起偵破十年前的懸案，但為懸案復仇而開始連續殺人模仿犯至今還逍遙法外……而最新一起高跟鞋連續殺人案，竟讓俞航自身難保……暗處裡的行李箱，屍體上各有一隻高跟鞋，連續兩起箱屍案指向同一個凶手，行李箱上的密碼「2701」成唯一的線索，直指當地知名夜店，同時也是黑白兩道通吃，家大勢大的俞航家族事業範圍之一。還來不及弄清死者與俞航家族之間的關係，此時又有三個人同時向警方自首？每一位都堅稱自己是唯一凶手，且都搶著被抓去關？俞航利用自身的測謊能力，分別向三人偵訊，但案情愈來愈不對勁。任則戎也到案發現場，碰觸囚禁被害者的鐵櫃，發現案件凶手至少有兩人──三名嫌疑人都在說謊，案件的真凶是否真的藏在三人之中？【本書特色】★「接觸感應」加「人體測謊機」，破案力爆表無極限。★懸疑ｘ奇幻兩大元素，《會讀心術的那小子》混合《皮諾丘》輕刑偵推理小說。【作者介紹】滅專職文字工作者，擅長小說創作與文字編校業務，有多年商業出版及個人出版經歷，目前為各大知名文學網站駐站作家，並經營文字委託業務的個人網路工作室。曾獲《2016POPO華文創作大賞幻想組》首獎。著有：《極南之星》、《星際萌寵飼養準則》、《一個人的捉迷藏》、《完美龍妻調教守則》、《迷．戀》、《默堤斯之書》、《御鬼師》。粉絲專頁：滅與他的小怪獸們工作室：阿滅的文字委託工坊【內文試閱】第二章：少了一隻俞航在任則戎上車時就注意到，這小子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非常難得地沒有擺一張臭臉給他看，或是對他惡言相向。壓不住想八卦的慾望，俞航這就對任則戎擠眉弄眼，問道：「唷，大少爺今天心情挺好啊。發生什麼好事了，嗯？嘖嘖，是不是走桃花運了？把到什麼好妹子了是吧？快跟我分享一下嘛！」任則戎不耐煩地躲開俞航的拐子，冷冷應道：「把妹這種事是有錢又有閒的人才幹的，你看我像是那種人嗎？」但他說完這話後，自己卻先笑了，一臉饒富興味地續道：「多虧你，我身敗名裂了。」「嗄？」又把那篇討論文找了出來，任則戎向俞航簡略轉述內容，以及同學們的各種臆測，每個論點都可笑無比，而且完全沒有顧慮當事人看到後會有何種心情，很多用字遣詞都十分傷人。但身為當事人的任則戎，卻是從頭到尾把這件事當笑話看，態度倒也超然得有些弔詭。「啥？『包養』？你同學八點檔看太多了吧！」俞航在任則戎唸到其中一行時也跟著笑噴了，不要臉地戲弄起任則戎，捏著他的臉道：「既然如此，就乾脆開個價碼來聽聽吧，說不定我真花錢養你。」「好。一個月二十萬基本費，還有什麼特殊要求的話就再另外加錢。」「靠！你還真敢開！」被反將一軍的俞航都快吐血了。歛起笑鬧的心情，任則戎淡淡地問道：「找人手介入校園維安……是因為少閎吧？」「哎呀，這個嘛……嗯。」俞航原本還想裝瘋賣傻一下，虛構個理由把這問題蒙混過去，但想到任則戎是個聰明人，靠推理也能戳破別人的謊言，所以就乾脆默認了。「應該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我不覺得少閎會出現在我們學校，甚至又想對我不利。學校這樣的公開場所，變數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落網的風險很高，少閎不會蠢到挑這種地點惹事。」任則戎務實地分析著，但能從他嗓音裡聽出一絲隱藏不住的顫抖。「反正多一道保險未嘗不可嘛！不過……」俞航瞥了眼副座的人，試圖解析對方的情緒，「我以為你知道這事，肯定會超不爽，然後大罵我多管閒事或無視你意願之類的咧！」一聽這話，任則戎脫口就要否認，但馬上想到在這男人面前說謊是沒意義的，只能坦承道：「我是不爽，但只靠我一人確實擋不住少閎。我的自保能力還不足，是事實，所以被保護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嘖嘖，瞧你這口氣，這還不算在抱怨嗎？」俞航忍不住吐槽，伸手去揉對方的頭髮，再被一掌搧回來。「說起這個……你到底帶了什麼牛鬼蛇神到我們學校？居然能把人嚇成這樣……」任則戎瞟了眼俞航，眼神中充滿狐疑。「那絕不可能是警方的人，所以到底是何方神聖？真的是黑道？」任則戎最後的問句其實也只是隨口提起，並非真心那樣懷疑，但沒想到俞航這回卻沒馬上回應，而是繼續叼著菸不說話，神情驀地有些黯淡。「不能說，那就不要說了。」任則戎識相地說道，心裡忍不住閃過一絲驚慌。他驀地想起杜光超曾經說過，俞航手頭有可靠的資源，譚少閎先前也被俞航調動來的人馬追查、必須避風頭好一陣子。這種種跡象都顯示，俞航身後的確有個強大的靠山，而且可能比警方更有力量。但如果俞航真的出身黑道，為何如今竟會身處在對立的白道之中？被喊作「怪物」的小男孩、墜樓的女人，那些畫面又浮現在任則戎眼前，鮮明地彷彿他曾親眼目睹這一切。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不是不能說，也不是不想說，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俞航開口時，口氣是少有的嚴肅，但隨即又換回了輕浮的態度，笑鬧似地說道：「既然暴露了，我也只好承認了，其實……我是復仇者聯盟的台灣分部部長！我手下都是超級英雄！帥吧！是不是已經忍不住開始崇拜起如此帥氣的我了！」任則戎直接送對方中指作為回應。一路無話，直到快抵達刑警局時，任則戎這才想起了另一件事。「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上次住院的時候，你替我墊了多少錢？」任則戎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但當時在醫院，俞航總是藉口說要他先養傷就是了，錢的事以後再說。回歸正常生活後，每次任則戎提起，俞航也會立刻找機會躲避問題，他也只能暫時緩緩這個問題。「我知道那不是一筆小錢，而且我也沒獲得任何相關賠償，但這是我的事，本來就該由我自己全部負擔。你就告訴我實際金額，我再慢慢還你就是。」任則戎覺得，自己不能總是處處依賴著俞航，因為那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人情欠久了，會習慣的。知道自己終究得面對事實，俞航也只能妥協地嘆了一口氣，但在開口坦白前，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糾結的表情。「那你先答應我，聽完我說的以後，可別對我發飆啊。」⊕杜光超聽到自己法醫室的門又被狠甩時，忍無可忍地就要轉頭臭罵那個屢勸不聽的傢伙，卻沒想到罪魁禍首居然是任則戎，憤怒的情緒馬上被訝異取代。才剛被甩上的門又開了。就見方才差點被門板打在臉上的俞航，灰頭土臉地站在門外，平時那種氣定神閒的樣子都沒了，看來似乎被整得夠嗆。「俞航，你是不是對小戎幹了什麼壞事？你個渾蛋東西，我太久沒教訓你了是吧！」「杜老！怎麼連你也這麼不講理啊！好歹也聽我解釋一下啊！」俞航哭喊道，寫了滿臉的委屈。整個人都處在火爆狀態的任則戎把東西扔上自己的位子，坐下後就抓出耳機戴上，儼然是拒絕再聽俞航說話的意思。俞航不甘心地衝上前，一把扯下任則戎的耳機，當場二度激怒對方。抬起手，任則戎居然氣得出手要打人。俞航輕而易舉地接住任則戎的拳頭，卻也沒就此還手，兩人就在那裡拉扯起來，場面看著實在有點可笑。雖然平時也沒少見這兩個老是不對盤的傢伙在吵架，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拌嘴罷了，能讓任則戎生氣到動手的狀況，這還是頭一回。杜光超這就趕緊滑著椅子來到兩個後生小輩面前勸架，試圖理解狀況。「好了好了！都別打了！到底怎麼回事？」「就是上回他被那變態刺得重傷送醫的事嘛！」俞航憤懣地罵著，轉頭又對任則戎道：「這件事我有沒有做錯，你心知肚明！」「對！你做的對極了！但我就是很火大！真是謝謝你的『好心』啊！」「你這小子！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啊，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兩人互相叫囂著，氣氛越來越緊張。杜光超終於看不下去，直接派出他的終極武器。「夠了！都給我閉嘴！」杜光超收回自己的枴杖，順手揉揉抽痛的耳根。被重擊脛骨的兩人一下子都沒了怒火，而是忙著蹲下來抱腿哀號，最後紛紛一臉狼狽地跪下，乖乖擺好被訓話的標準姿勢。這回杜光超沒偏袒任則戎，他一眼就看出問題就出在他身上，於是轉頭對俞航道：「小戎上回受傷時，到底還發生什麼事了？從頭和我說清楚。」俞航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就悠悠地說道：「當時他被送進手術室，我看情況這麼危及，當然就聯絡他的家人了。」說到此處，任則戎又對俞航狠瞪，彷彿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杜光超就在旁邊聽著，他也不敢插話，只能不停投以憤怒的眼神，做著無聲的控訴。雖然杜光超和俞航都不知道任家是怎麼一回事，但至少都能明顯感覺出任則戎想與家庭切割的態度很強烈。而且，這顯然就是他的「雷區」，只要一有人扯到跟家庭有關的事情上，他都會立刻進入備戰姿態，甚至下一秒就會情緒爆發。「那麼，聯絡上他家的人之後，又怎麼了？」「我剛才就是想要往下解釋，但這小子聽到我說打電話去了他家後，就完全不肯聽我說話了！超級歇斯底里！」俞航憤然罵道，隨即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任則戎一眼。「我打去他家，接電話的人是他爸。我不敢把整件事說明白，就只說這小子是被人誤傷的，然後我是負責事件的警察，所以打電話來聯絡家屬。他老爸不知道在淡定什麼，聽完以後不慌不忙的，就只說他有事所以不能馬上趕去醫院，但他會請別人過去看看狀況，跟我留了聯絡方式就掛了。「後來，他哥就出現啦！也跟他爸一樣都沒在緊張的，好像家人被捅得肚破腸流也沒啥大不了的，什麼沒神經的一家子嘛，有夠怪胎……啊，這不是重點。反正，他哥有留下來等手術結束，看到人好好被推出來後才離開的。」聞言，任則戎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詫異，這就想開口插話，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總算肯耐下性子聽俞航把來龍去脈說完。俞航這時頓了頓，接著才轉頭對任則戎續道：「其實你住院的那幾天，你哥來探病過不少次，但感覺就是故意挑你睡了才出現。雖然他也沒特別提醒我，但我看他這麼刻意不想跟你打照面，而且我也怕你發飆，所以就沒提他有來過的事。還有，你的醫藥費，也是你哥幫你付清的，所以你真的沒欠我錢，一毛都沒欠。」俞航這下子總算能一口氣把事情都說完，心情也輕鬆了不少。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向任則戎隱瞞這些事，自己心裡的壓力也不小。雖然任家人的事與他無關，但他直覺認為這樣的發展任則戎肯定不喜歡，偏偏想破頭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好好說明，就這麼讓問題一拖再拖。任則戎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表情還顯得特別嚴肅，這讓俞航和杜光超都有些摸不著頭緒。半晌後，他才緩緩開口，對俞航說了有些驚人的話。「我是獨生子，沒有哥哥。」「嗄？開什麼玩笑啊？在我面前說這種謊有……」俞航起先還一臉荒謬地說著，隨後就自己消音了，然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沒說謊，你真的是獨子。」「嗯，我真的『沒有』兄弟姊妹。」「但那小子……也沒說謊啊！他說他是你哥，那是實話啊！」俞航這時已經陷入混亂了，完全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抓著任則戎焦急地命令道：「快！快說句謊話給我聽聽！我要看我的直覺是不是失靈了！」任則戎擺脫對方的鉗制，隨後卻堆起認真的表情，語調誠懇地說道：「航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靠……」俞航嘴角都抽了。「很好，我的感應器一切正常，聽到謊話時依舊會嗶嗶大叫！」假如說這兩人都沒有說謊，但說詞卻是相互牴觸的，那就表示是其中一個人的認知有錯。既然「哥哥」這號人物是真實存在的，那就只能合理推測，是任則戎不曉得他有個兄長，從小到大都認定「我是個獨生子」這點，是不容置喙的事實。「欸，小子，會不會是你爸在外面偷生小孩，但你不知道啊？」任則戎冷眼看著俞航，把對方看得一陣毛骨悚然後才悠悠應道：「雖然也不能百分之百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我父親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那……會不會是堂兄？因為他其實也沒講得很明確，說自己是你的『親哥哥』。」「不知道。」任則戎這個答案回得太快、太理所當然，讓俞航和杜光超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事有蹊蹺，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長吁一聲，任則戎有些不情願地解釋道：「我小時候曾經試著問過，但我父親沒有向我解釋，為什麼我從沒聽過我們有任何親戚。印象中，我很小的時候似乎有見過母親那方的長輩，但她過世之後，我和父親就沒跟他們有過接觸，算起來也將近十五年完全沒有交流了。至於父方……我的認知則是『一片空白』。「所以，你遇上的這個人到底從何而來、是否真的和我有血緣關係，我真的不知道。」任則戎這段話聽在俞航和杜光超耳裡，都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任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讓任則戎對自己的家庭如此陌生，連自己有沒有堂兄也答不出來？但這狀況似乎也恰恰解釋了，為什麼任則戎總是隻身一人，而且也不曾投靠過任何人，好像他沒有半個親朋好友願意伸出援手似的，或至少給予最微薄的關心。因為，在他選擇離開家的那一刻，他就放棄了唯一的支柱，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大概是覺得兩個聽眾的眼神太過刺人，任則戎有些窘迫地補充道：「不過，我高中畢業後就沒再回過家，所以算起來也有兩年多的時間完全沒和家裡有過任何聯繫……在這段期間，或許家裡真的有了什麼大變故，只是我不曉得而已。」俞航這時已經按捺不住，搭著任則戎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打認識你這小子以來，我就一直覺得你是個超難伺候的怪咖。但今天聽完這些事情後，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了。看來你老爸才是那個最怪最奇葩的傢伙，奇葩到連兒子都不會養，害他長成這樣。」「請問是長成『哪樣』？」任則戎瞇起了雙眼。杜光超枴杖一揮，直接把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俞航打倒在地。「小戎，能和我們說說你為什麼不肯回家嗎？」杜光超放軟了語調，像在規勸似地如此問道。但饒是問話的人是杜光超，任則戎也一樣不肯開口，只是一臉倦怠地搖頭拒絕。這樣的表情再搭上那厭世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就像隻被遺棄又遍體鱗傷的小狗。「沒關係，不想說就別勉強。」杜光超摸摸任則戎的頭，諒解地笑道。「我們就不談這件事了，趕緊上工吧！先替我跑一趟鑑識科，他們欠我一份報告欠很久了。你去告訴他們，再不把東西交出來，我就要找他們科長來喝茶了啊！」任則戎起身抹抹臉，又換回了平時那副波瀾不經的平淡表情，乖巧地按著杜光超的指示去給鑑識科下通牒了。等人離開辦公室，杜光超這才歛起笑容，把俞航拉到一邊去談話。「我還記得那傢伙的名字，叫任楊序。整個人給我的感覺沒什麼特別的，就像個剛入社會的小夥子，掛個眼鏡看起來挺斯文的。」俞航不等杜光超開口就先行說道。「我是沒和他講過太多話啦，他從頭到尾都沒追問事發經過，來了也只關心那小子的傷勢如何，然後看個幾眼就走了，態度有夠酷。」俞航回憶起那幾天在醫院的事，這位自稱是任則戎哥哥的男子表現得還算自然，沒有可疑之處。雖然確實像俞航說的，對於任則戎遇害的事情，他一點焦急的情緒也沒有，但也還不至於到漠不關心的程度。而且，任楊序來探望的時候也不像是在敷衍了事，都有好好確認弟弟的狀況才離開，俞航才會從未對他的身分產生懷疑。只不過，此時再用不一樣的心態來審視這些舉動後，俞航也發覺，任楊序此舉可能是純粹出自對家人的關心，但也可能是把探病當作某種「任務」來履行罷了，就是按時來視察，再回頭呈報他所知的狀況。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回報的對象是誰？會是任則戎那位充滿謎團的父親嗎？俞航其實聽得出來，任則戎說起父親時的口吻，不是他所預料的厭惡、排斥，而是另一種情緒：恐懼。任則戎對他的父親很恐懼，而且提起對方時，還會不自主地露出卑微的神色。那種敬畏的語氣和態度，就好像即便已經離家這麼久，他仍然深怕自己會得罪父親。俞航忍不住猜想，或許任則戎並非不願回家，而是不敢回家。「我可以查查這個任楊序究竟是啥來歷，看他到底是不是什麼可疑人士。」俞航看了一眼杜光超，像是在等對方頷首同意他的計畫。但杜光超卻是果決地搖搖頭。「我知道你是怕這個『哥哥』會對小戎不利，但你查到這人身上，不也連帶要查到小戎爸爸那裡去了？這麼做的話，還能說這只是在危機排除，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嗎？」杜光超嚴肅地反問道，也讓俞航震驚了一下，開始審視起自己的心態。「就目前的狀態來看，雖然整件事有很多疑點，但這終究是小戎家裡的事情，我們都不該隨意干涉，甚至侵犯他的隱私。所以，現在就繼續觀望吧，等小戎自己願意向我們求助時，再伸出援手就好。」俞航不得不承認，杜光超的結論很對。就算他有能力可以輕易挖掘出任楊序的底細，並不代表他就能隨心所欲地去做這件事，這是他應該給任則戎的最基本的尊重。「好吧！這回就暫且放過這傢伙！不過，他下次要是再找上門來，我可不會放過機會，絕對會把人抓過來好好聊一下的！」俞航有些開玩笑地這麼說道，轉頭卻看見杜光超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他，把他看得都起雞皮疙瘩了。「杜老，您這特別火辣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沒事、沒事，就是有些感慨。雖然成長的幅度很小，但某人也算是終於長大一點了啊。」「這到底是稱讚我還是在損我啊！」俞航感覺今天特別不順，好像所有人都要跟他作對。另一頭，剛走進鑑識科的任則戎都還沒開口，辦公室底端那間實驗室就傳來嚎叫聲，隔著窗子對他大吼。「小帥哥，再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就好！機器在跑data啦，絕對不是我故意要拖杜老的報告！」綁著高馬尾的女子滑著椅子探出實驗室門口，急匆匆地對任則戎解釋完後又滑回原本的位置上，大概是在跟其他的檢驗繼續奮鬥。任則戎這陣子常來回鑑識科和法醫室，兩處混得也有點熟了，這就自己乖乖地找個空位子坐下，隨手拿起一份檢驗報告來看，算是順便學習一下上頭的專有名詞。鑑識科下附屬非常多部門，是個占地很大的科室，遍布了好幾個辦公室，而且大概全警局裡單價最高的儀器都聚集在這個科室中，算是某種層面上「最尊貴」的部會。為了幫杜光超彙整許多從遺體上搜集到的微量跡證，任則戎最常出入的就是生物科，動不動就要來這裡替他老人家催生報告，面孔讓人不熟悉都很難。大家起初也都不太習慣任則戎的出現，總覺得他年紀輕輕的就成天泡在警局裡，實在有些弔詭，但久而久之也就沒多少人去在意這件事了，似乎還覺得他這個跑腿小弟的存在挺理所當然的。況且，他又是杜光超找來的見習生，在警局裡也算是個身分特殊的傢伙，倒也沒人敢對他有任何微辭。任則戎抬眼看了看，發現今天的鑑識科挺熱鬧，還有幾名刑警也在辦公室裡和鑑識人員討教著檢驗結果。其中兩位他有點印象，都是滿年輕的刑警，但聽說一個是菜鳥、另一個卻是破案王牌的老鳥，兩人看起來年紀差不多，資歷卻是天差地遠。想到此處，任則戎不免對比起某個每天都在打混摸魚、破案率還是零的廢物。真是太可悲了！連任則戎這個外人都替俞航感到丟臉。「好了好了好了！」又是一連串急促的嗓音，女鑑識員拿著還有些熱度的紙飛奔至任則戎身旁，抓張椅子坐下來喘口氣後，這才把東西放到了桌上。任則戎拿起報告瀏覽，習慣性地找起了一些關鍵字。雖然這些數據都會上載到電腦裡，但杜光超就是喜歡手裡有東西拿的踏實感，所以他要的報告都會特別打印出來，不是派人送過去法醫室、就是讓任則戎來替他領。那份報告裡檢驗的項目有很多，任則戎一時也沒看清到底有幾項，但女鑑識員已經迫不及待地又遞上了另一份資料。「關於被害人的身分，我run過STR做double-check，確認她就是五個月前失蹤的吳羽喬沒錯。」女鑑識員指著列有基因序列的圖表解釋道，隨後又一指下方那一整排的表格，「被害人屍檢出來有明顯遭性侵的跡象，但時間隔這麼久了，而且汙染嚴重，採集到的有效檢體極少，微物跡證中也測不出第二組DNA，實在沒辦法給凶嫌建檔。你跟杜老說是可以再試著多送幾套sample來啦，但成功檢出的率真的太低了。」任則戎正忙著記下對方交代了什麼，這時一旁就有人過來湊熱鬧了。「唉，又是失蹤案升級成凶殺案嗎？果然，人不見那麼久，希望就很渺茫了……」任則戎回頭看到菜鳥刑警這麼說道，臉上的表情還一副感觸很深的樣子。「說起這個，這回的箱屍和你那次一樣嚇人啊！這年頭的凶手怎麼都這麼變態呢？殺了人就算了，還要對屍體做些有的沒的……」女鑑識員不禁抱怨道，似乎也感同身受。雖然工作這麼久，早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了，但凶殺案這回事總是沒辦法讓人感到習慣。聽到關鍵字，任則戎這又低頭去翻看檔案，果然看見了證物列表裡附的照片，這才曉得原來自己手上拿的，正是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社會案件。三天前，有民眾報案在路邊發現一具箱屍。雖然事發當時還是清晨，並沒有多少人目擊到驚悚的開箱過程，但整件事還是嚇壞了社會大眾，怕這又會是一起變態殺人案。儘管警檢已經盡力封鎖消息，但嗅到腥味的媒體還是鋪天蓋地報導起來，除了回顧舊案件，還刻意將事件主因導向「情殺」等字眼去。畢竟，一具女屍渾身赤裸地被塞在行李箱中，怎樣都會把事情往那個方向去連想。警檢初步也是認定情殺或仇殺的機率較高，只是再細究了屍體的狀況後，便發現越來越多的疑點。首先，屍體很顯然是被埋藏好一段時間後，才又被移至行李箱中，而非一開始就在箱子中；從腐敗的狀況推測，應該被埋藏將近三個月。鑑識科目前還在分析土壤樣本，試圖找出屍體原先可能的掩埋地點。而就此則又牽扯出另一個問題：死者已經失蹤五個月，卻不是馬上遇害的，那這段時間裡她究竟身在何處？這點也必須深入調查。其次，最令人困惑的地方在於，既然凶手將人殺害後找了一處埋藏屍體，那麼為何又在三個月後將遺骸挖出、盛裝在行李箱中，然後擺放在一個很容易就被人發現的地方？這前後兩種舉動的用意分明是相反的，凶手為何會如此反覆不定？或者，這其實是凶手想傳達某種訊息？任則戎這幾天也沒少在電視上看到報導，但他知道那些訊息有八成是錯誤的，也就沒有特別注意。此刻拿到了第一手的調查資料，他反而能不帶偏見地閱讀下去。正巧旁邊兩個大人也聊得起勁，任則戎就這麼看了起來，直到證物照片中，有一張引起他的注意。「為什麼少了一隻鞋……」任則戎問完這句話後，卻又猛然驚覺一件事，改口道：「不對……為什麼一絲不掛的屍體，還會有一隻鞋？」「啊，小帥哥，你問到重點了呢。」女鑑識員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所以你覺得，這鞋子到底是『少了』，還是『多了』呢？」

擁有「接觸感應」的超能力青年x「人體測謊機」廢物刑警合力辦案兩人聯手出擊，是否能找到凶手、解開真相？任則戎有「接觸感應」的特殊能力，能感受到殘存在物品上的情緒，愈是負面、黑暗的情緒感受愈強烈，小時候曾因為說出別人不堪的祕密，被大家視為怪物，對任則戎來說能力就像一種詛咒；有「人體測謊機」之稱的刑警俞航，長期被迫接手多年未偵破的懸案，破案率為零便成家常便飯，甚至自嘲為廢物刑警，但俞航似乎有著不可告人的身世……兩人意外共居在同一個屋簷下，俞航卻發現手上一件十年前連續殺人案，任則戎竟為案件相關人之一？十年後，一則犯罪預告來臨，72小時內，凶手即將再次行凶。這一次，任則戎決定不再置身事外，拜託俞航讓自己參與調查，將一直以來被視為詛咒的能力，變成翻轉陳年懸案的助力。然而，當面對凶手最劇烈、最黑暗、最醜陋的情緒，他能全身而退嗎？【本書特色】★「接觸感應」加「人體測謊機」，破案力爆表無極限。★懸疑ｘ奇幻兩大元素，《會讀心術的那小子》混合《皮諾丘》輕刑偵推理小說。【作者介紹】滅專職文字工作者，擅長小說創作與文字編校業務，有多年商業出版及個人出版經歷，目前為各大知名文學網站駐站作家，並經營文字委託業務的個人網路工作室。曾獲《2016POPO華文創作大賞幻想組》首獎。著有：《極南之星》、《星際萌寵飼養準則》、《一個人的捉迷藏》、《完美龍妻調教守則》、《迷．戀》、《默堤斯之書》、《御鬼師》。粉絲專頁：滅與他的小怪獸們工作室：阿滅的文字委託工坊【內文試閱】第一章：廢物刑警「小夥子，就這兒啦！」任則戎跟在有著地中海禿的男人身後進屋，眼前的公共空間收拾得還算乾淨，但畢竟是有些年頭的房子，牆上與天花板的漆色還是泛黃得令人有些噁心。「有附陽台的那間已經租出去了，不過剩的兩間也都有窗子，採光還行還行！」男人殷勤地介紹著，但青年的臉上毫無情緒，這實在讓房東不知道該怎麼調整待客態度，才好把房子給推銷出去。見對方沉默不語，男人只能硬著頭皮續道：「公共區域有客廳、廚房和浴室，你可以和另一位房客協調，是要一起付清潔費請阿姨來掃、或是自己來。垃圾的話，拿到一樓的垃圾屋倒就好，不用趕垃圾車。」任則戎沉默地聽著房東的介紹，輕輕用手肘頂開公用浴室的門，隨即皺起眉宇。浴室的通風很差，整個空間裡憋著一股黏膩的濕氣與霉味，宛如電話亭的小小淋浴間豎在角落，地板的馬賽克磚鋪得凹凸不平，縫隙中堆積了不少陳年老垢，洗手台上的鏡子還被乾掉的水漬弄得模糊不清。轉眼再看旁邊的其他設備，塞在牆角的投幣式洗衣機彷彿史前產物般又舊又髒，也不曉得有沒有定期清理裡面的洗衣槽。馬桶乍看乾淨、但實際上比較深處的磁磚上都是奇怪的棕黑汙漬，按下沖水鈕後水柱緩緩地流動了好一會兒才灌到一定的高度，可見整棟樓的水壓並不是很夠。任則戎不發一語地離開浴室，站在兩間空房前思索了一下，這才決定推開左手邊的那一扇門。不到五坪的長方型空間裡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套書桌，牆邊貼著一個五層的大書櫃，依照房裡沒有衣櫃的狀況來看，應該就是要湊合著收納。房裡的獨立廁所窄得讓人一進去就幾乎沒有轉身的空間，氣窗很小，而且還上了鋁欄杆在外頭，看起來簡直跟監獄沒兩樣。「現在月租的價錢就有含光纖、第四台、瓦斯和水費，電費要另計。房間的獨立冷氣都有另外裝電表，公共區的話再看房客們打算怎麼分配，看是要平分還是按特定比例，我這邊可以幫你們另外打合約也沒問題！」男人看出任則戎好像有點不悅，有些緊張地搓起手，心裡有股莫名的異樣感，總覺得眼前的青年身上有著難以明述的違和感。任則戎站在門邊隨手一指那戶已經有人入住的雅房，房東趕在他發話前識趣地介紹道：「住在那間的是個刑警，大概四十幾歲吧，值勤時間滿不固定的，所以平常遇到他的機會不大。請放心，他不是什麼吵鬧的房客，也沒看過他帶人進出這邊，生活應該挺單純的，畢竟是公家機關的人嘛……」揮手示意對方不用再多做解釋，任則戎沉默地觀察著整個雅房，隨後才終於開口道：「房東先生，你確定這房子很『乾淨』對吧？」房東一時沒聽出來任則戎話中有話，慢了半拍才想通，慌忙應道：「乾淨、乾淨，我保證這裡絕──對沒出過什麼事兒！」任則戎眼前的屋子雖然裝潢設備等都很老舊，但勉強還算過得去，而且又附設垃圾集中處和室內的停車格，非常方便。樓下一出去就有條小吃街，步行可到的範圍裡就有數間超商、藥局和診所，遠一點也不過十分鐘車程就有大醫院，公車停靠站也有好幾處，就地點來說十分便捷。以上種種要素綜合起來，一個月租金居然只要四千五？以台北市區的行情來說，一萬塊以下的月租金說不定只能睡陽台，這裡的訂價簡直便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而且三間雅房只租出去一間，再怎麼沒心眼的人，也會猜想這棟屋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價格都已經如此便宜卻還是乏人問津。儘管擔心事情不單純，但對任則戎來說，現階段更需要擔心的是他的存款還剩多少。在那張看似冷漠的表情下天人交戰好一陣子後，他還是做下了決定。「我要租。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入住？」「隨時！我們可以月中再打契約，你現在想搬進來就搬吧！」任則戎瞥了眼放在腳邊的一只行李箱，默默接下了鑰匙。⊕好不容易把整個房間都仔細擦過一輪，任則戎抹抹額角的汗水，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後，決定把那間讓他看了相當不舒服的浴室也刷乾淨。甫一踏出房間，他就發現斜對面的房門前多了雙破舊的短靴，像是被人隨手一扔般凌亂地倒在路中央。他忍不住皺著眉，上前用腳尖輕撥，把鞋底朝天的靴子併攏放好，這才轉身往浴室走去。打開閃爍好一會兒才逐漸亮起的燈，任則戎從櫃子裡翻出被蜘蛛網纏繞的水桶和刷子，轉身就要去拉出蓮蓬頭接水。但他的指尖才剛碰觸到淋浴間的拉門，那股讓他既熟悉又厭惡的感覺便粗暴地侵襲他的身體──又來了！嗚嗚嗚嗚嗚……任則戎耳邊響起女人的低喃聲，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他聽見一首類似催眠曲的調子，但女人的歌聲卻令他毛骨悚然。緊接著，他感覺手臂上傳來陣陣刺痛。他低頭看見「自己」正拿著一把刀子，緩緩劃開皮肉，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沿著手腕往上堆疊，逐漸布滿他的手臂內側，彷彿他是名小提琴手，正拿著弓在來回拉推，把自己的手臂當作琴弦一般，展開一段充滿痛楚的演奏。紅色。視線裡只剩下一望無際的紅色。寶寶睡，乖乖睡……啊啊啊啊！任則戎發出淒厲的叫喊，拿起那把刀子狠狠刺進自己的腹部，然後發了狂似地抽出利刃後再用力插入。血滴隨著他的動作四處噴灑，在牆壁與瓷磚地上染出整片殷紅。他不停重複動作，直到雙手再也無法緊握刀子，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感覺從喉嚨深處淹出一股重重的鐵銹味。乖寶寶，媽媽來陪你了唷……「喂！醒醒！」任則戎打了個激靈，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竟然一身是水。剛才那一下真的把他弄出滿臉冷汗，但真正讓他渾身濕透的理由，是有人拿了桶水往他身上澆下。「嗚……」方才倒下的時候肯定撞到了頭，任則戎抱著後腦發出了呻吟，視線中出現一雙穿著夾腳拖的腿，對方在他面前蹲下，直接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臉轉向自己。「小子，你怎麼回事？嗑藥嗎？」任則戎光是在這樣的距離下，就能聞到男人嘴裡濃濃的菸味，難以忍受地掙脫箝制，沒好氣地回道：「才不是！」「嗯……你高潮哦？」「怎麼可能啊！」任則戎掙扎著站起身，扶著洗手台乾嘔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一抬頭便從鏡子中的倒影看見那男人還靠在門邊打量他，眼神似乎有些詭異。「小子，不要緊嗎？你剛剛在尖叫欸……」男人刮搔著下巴的鬍渣，皺眉思索了幾秒又道：「好像還說了什麼『寶寶』來著？」「我癲癇發作，別管我。」男人的雙眼突然緊盯著任則戎，過一會兒後哂然道：「說謊的孩子可得打屁股呢……歡迎入住啊，我的好鄰居。」看著一身凌亂西裝的男人轉身離開，任則戎嘆了口氣，轉開水龍頭舀水洗了把臉，抬頭時眼前的鏡子突然閃過黑影，一張女人的臉猛地出現，雙手拍在鏡面上留下兩道血手印，嘴角慢慢溢出紅液。然後，她笑了。寶寶睡，乖乖睡……砰！關門聲把任則戎的神智拉了回來，鏡子裡只有他自己那張慘白的年輕臉龐，沒有女人，沒有手印，也沒有歌聲。「還說沒出過事？那該死的禿驢……」⊕任則戎將剛出爐的麵包放進小餐籃裡，旁邊再擺上冒著煙的南瓜濃湯，熟練地一口氣端起三個桌次的前菜，依序送到客人面前。當他放下最後一碗湯時，手臂卻突然被人抓住。「欸，這不是任、任……同學嗎？」「任則戎，我叫任則戎。」任則戎帶著沒有笑意的微笑抽回手，努力忍住才沒往身上的圍裙擦。他真的十分厭惡肢體接觸；同時也厭惡沒有意義的對話。這傢伙跟自己都同班兩年多，還要故意上演這種忘了對方名字的鬧劇，純粹就是無聊想戲弄人而已。「沒想到你在這裡打工啊！」同樣身為杏光醫藥大學醫學系三年級的蔣緯寧，用他一貫的張狂口氣打著招呼。「又要努力念書拿獎學金，又要在外打工賺錢，當個『清寒學生』可真辛苦呢！」對於眼前總愛找他這個班級邊緣人碴的混蛋，任則戎一點好感也沒有，只是繼續堆著沒誠意的笑容道：「很高興可以幫同學服務，餐點有問題的話隨時和我反應。」「喂，等一下，別走那麼急嘛！」見對方轉身便走，蔣緯寧又一次把人拉住。「既然同學一場，要不要打個親友價啊？來個……八五折之類的？」任則戎已經把髒話擺在嘴角邊隨時可以出口，掙脫對方的箝制後卻還是逼自己冷靜地應道：「不好意思，我們店裡沒有這種優惠，並不能幫你做折扣。」「欸？別這麼小氣啊，要不你請客如何？當作是同學間的感情培養啊！」一掃桌前六位與蔣緯寧氣質相似的青年，任則戎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和我這個『清寒學生』不一樣，各位都是家境富庶的少爺，不需要計較這點小錢吧？」任則戎抓緊這個氣氛尷尬的當口轉身，才剛邁步就聽見身後的人用鄙夷的語調道：「嗤，當資優生這麼跩哦？會讀書就了不起囉？這世上多的是會讀書的人。」另一道陌生的嗓音訕笑幾聲，「你確定人家是真的成績好？說不定是和教授有什麼『特別的交情』，所以能額外加分！」聽著那些人笑鬧成一團，任則戎把怒火壓抑住，再任由這些冷嘲熱諷飄過耳際。從小到大就常常得忍受類似的對待，他對這種情況早就司空見慣，生氣也只消一兩秒就過了，心裡雖然反感，卻不是真的那麼在意。他知道自己原本就是個消極又陰沉的人，不需要為了他人變得更加消極陰沉。況且，就算他真的想和那些人槓上，他也沒那個本錢。這間義大利餐廳的外場工作，已經是他目前為止條件最好的一份兼職，環境和薪資都不錯，他沒有辦法失去這筆經濟來源，只能貫徹服務業的敬業精神，把客人的刁難通通忍下。對任則戎來說，生活中有太多問題需要思考與解決，沒必要在這些「渣滓」的身上浪費時間。抱著蠻不在乎的心態略過那群人的作弄、安安穩穩把工作結束，任則戎打完中午場的卡後立刻離開餐廳，在赴約的路上吃著廚房裡剩下的麵包充飢。因為烤過頭而賣像不佳的食物其實還是很好吃，任則戎把外皮焦黑的部分剝掉後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走到咖啡廳前，任則戎才剛推開約定地點的門，對方就已經在店裡衝著他揮手，還擺出了十分溫和親切的笑容。「很謝謝你願意來，我真的沒想過你會答應！」譚少閎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人，心裡只覺得五味雜陳，但最多的感受應該還是驚喜。當他與那雙波瀾不經的冷淡眼眸對上時，許多被塵封在腦袋深處的回憶瞬間就浮現在自己眼前，恍惚得令人有些鼻酸。任則戎勾起淺笑，面對故人溢於言表的激動之情，他只是淡淡地回道：「你不會平白無故找我，要不這些年來我們也不會失聯。而且你也說了，這次見面跟小嫣的事情有關，我當然會答應。」「所以你是在怪我不跟你聯繫嗎？」譚少閎露出苦笑。「不，我不怪你，畢竟你們全家人都厭惡我，怎麼可能還想跟我聯繫？我完全能理解。」看著任則戎說出這番話時還能保持笑顏，譚少閎面色一凜，眼神充滿痛苦。「那不是你的錯。」「那就是我的錯。」譚少閎嘆了口氣，放棄與久違的童年玩伴爭辯。很多人常掛在嘴邊說的：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在任則戎身上卻不成立。如今兩人再次相遇，任則戎的狀況居然還是跟十年前一模一樣。不，該說他變得更加執著了，甚至有病入膏肓的傾向。多年未聯繫而產生的生疏讓譚少閎無言以對，只能拿起電話撥打，另一位也受他邀約的人不一會兒便出現來到他們面前，跟著入座。「俞警官，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證人。」譚少閎對後到的那位男人介紹著，又轉而對任則戎引薦道：「這位是刑警局的俞航警官，現在是由他負責調查小嫣的案子。因為案子有了新的跡證，所以他想跟我們討論一下當年的筆錄內容。」任則戎難得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對方則是報以玩味的笑容。「是你啊，我的好鄰居。」「你們……認識嗎？」譚少閎滿臉寫著困惑，完全跟不上狀況。但任則戎絲毫不打算解釋，又換回那冷漠的神色，硬是接過話頭道：「這不重要，先把小嫣的事情解決，我晚點還要打工，不能待太久。『新的跡證』指的是什麼？還有，當年的筆錄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需要在十年後重新拿出來討論？」現場一下子竟然變成任則戎在主導，俞航倒是顯得不急不徐，避重就輕地回道：「雖然你們兩位小朋友是被害人親屬以及當事人，但部分的調查內容還是不方便公開啦。我只是想再聽你們親口說一次案發當天的狀況，說不定有些當年沒注意到的細節，現在反而能發現。」任則戎面色猶疑，顯然無法買帳這番說詞。一旁的譚少閎卻已經開始娓娓道來，而隨著他的敘述，任則戎也跟著掉入記憶的漩渦之中……十年前的那個暑假，任則戎與譚家兄妹如往常般在住家附近的公園玩耍。譚羽嫣吵著想吃冰，但作為兄長的譚少閎與任則戎都不願意去買，當然也不可能兩個人一起去然後丟著妹妹一個人在原地等。於是他們決定來玩捉迷藏，讓譚羽嫣當鬼，先被找到的人就得服輸，頂著烈日走到兩個街區外的小吃街買刨冰。任則戎鐵了心不想在這種豔陽高照的天氣裡給譚家兄妹跑腿，冒險選擇平時不曾嘗試的樹上作為躲藏地點，心想這下子譚少閎那個粗心大意的笨蛋肯定沒一會兒功夫就在老地方被找到，到時他就能愜意地看那傢伙汗流浹背地給自己送冰消暑。任則戎靈活地爬上樹幹，信心滿滿地等待著，甚至還大膽地閉目養神了起來，就等著譚少閎被逮到後一臉喪氣地來問他想吃什麼口味的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任則戎開始覺得事情有點怪異。整個公園也沒多大，沒道理二十幾分鐘還找不到人。就算真的找不到，也應該會有人叫喊他的名字好誘他出現。但這段時間裡整個公園靜悄悄的，似乎一點動靜也沒有。任則戎開始感到空氣中瀰漫著讓他作嘔的寒意，他知道每次有這種感覺出現時，就表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他二話不說跳下樹幹，跑到廣場中嘶吼譚家兄妹的名字。隨即出現的居然是應該要好好躲藏的譚少閎，當鬼抓人的譚羽嫣卻不見蹤影……「那時我們都還小，也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還以為是小嫣在捉弄我們，人不見的當下沒有立刻就求助，反而是繼續待在公園找人。找不到後我們就直接回家，覺得搞不好是小嫣刻意把我們丟在那裡的，人早就在家等我們回去……」譚少閎的嗓音裡透著懊悔與遺憾，心裡想的大概是當年他們如果有那個危機意識，妹妹也許還有被救援的機會。「回到家也沒見著人，我們才意識到大事不妙，母親也馬上報警。社區的人、里長都來幫忙找人，但那已經是小嫣不見三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隔了那麼久才開始找人，根本就來不及，凶手大概早就把人帶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儘管俞航一直給人吊兒郎當的感覺，但在譚少閎開始敘述時，他的態度便像換了個人，全神貫注地看著對方，不見他拿出錄音機或手冊做筆記，就只是雙眼直盯住譚少閎，彷彿在用他的視線記錄下這一切。「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都沒有參與到，一直到三十四小時後有人在涵洞發現……發現小嫣的……」話語一下子哽在喉嚨，譚少閎深吸幾口氣才把情緒壓住。「我永遠都記得母親在小嫣陳屍現場崩潰的樣子，那個晚上對我們家造成的衝擊永遠無法抹滅，一直到現在仍然──」「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你。」方才都只是沉默著點頭附和的任則戎，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譚少閎聞言差一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從他扭曲的臉色看得出來，他是費盡渾身力氣才忍住那股激動。「對不起！我母親對你說的那句話真的太過分了！則戎，求你原諒她！」譚少閎雙眼泛紅，緊緊抓著任則戎的雙臂，口氣悲痛欲絕。「那真的不是你的錯！」任則戎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那個夜晚，封鎖線外是一道道冷眼旁觀的視線，雜草叢生的涵洞周圍沒有路燈照明，卻被警車上的藍紅閃燈照映得一片明亮。跟著譚家人一起趕到的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從來來去去的辦案人員身影中看到鋪蓋在地上的白布，還有擺在一邊的粉紅色娃娃鞋。失聲痛哭的女人在看見女兒屍首的當下就已經瘋了，而她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找個發洩對象，把所有過錯都怪在那人身上。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你啊啊啊啊啊！女人狠狠掐住任則戎瘦小的身軀，對著他咆哮怒罵，彷彿眼前的孩子就是殺害自己寶貝女兒的凶手。從那雙鉗住自己的手裡傳來不屬於自己的濃濃怒火、怨恨和瘋狂，任則戎被這些強烈的負面情緒狠狠摧殘，幼小的心靈根本承受不了那種扭曲的意念，嚇得他動彈不得，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對啊，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任則戎從記憶中回過神，掙脫譚少閎後幽幽地應道：「阿姨說的沒有錯，死的不該是小嫣這樣人見人愛的好女孩，而是我這個『晦氣的傢伙』才對。這件事情當然是我的錯，因為我根本不配和你們生活在同個空間，是帶來厄運，害死了小嫣。」譚少閎被這番話哽得啞口無言，只能用更加懊悔的眼神看著任則戎。任則戎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對他充滿敵意的環境裡，發生這件事情後，情況甚至變本加厲。譚少閎深知自己家人就是加劇這番狀況的禍首之一，但小時候的他不懂得要怎麼替朋友平反，最後導致兩人只能漸行漸遠，甚至失去一切聯繫。就好像應證了任則戎所說的，他們沒辦法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場面寂靜了一陣子，直到俞航開口打斷了沉默。「情況我大致了解了，接下來還有任何進展會隨時通知家屬的。」俞航安慰似地拍拍譚少閎的肩膀，隨後起身就走，但走沒兩步卻又突然回過頭來對任則戎開口。「小子，要順路載你回家嗎？」任則戎對俞航的提議感到莫名其妙，語氣略帶抗拒地應道：「不用了，我等等還要去打工──」「有打工也不是等會兒的事，走啦！」「你怎麼……」任則戎確信這個僅接觸不到一天的男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活作息，忽然被對方戳破謊言，他竟霎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俞航的態度不像提議而更像命令，沒有商討的餘地，任則戎也只好認命地拿起紙巾擦擦手，起身跟上對方的腳步。「則戎，我……之後再連絡？」譚少閎邊說邊看著夾在他和任則戎之間的陌生人，把後話又嚥了回去。任則戎只是輕輕點頭，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走在俞航身旁，任則戎用眼角餘光觀察這位陌生的鄰居房客。除了因為臉色有些蠟黃而顯得稍微病態，這位四十歲的刑警看起來體態很好，身高超過一百八，腰板挺得筆直，壯碩的臂膀和上身像是隨手就能把歹徒過肩摔。他一頭俐落的黑色短髮，僅有剃短的鬢邊能見到幾根銀絲，臉上的鬍渣卻沒刮乾淨，才剛踏出咖啡廳就立刻掏出一根菸叼在嘴邊，整體氣質看著總覺得有些流氣，與一般人想像中那種正氣凜然的執法人員相去甚遠。任則戎原以為對方是把車停在附近所以要步行過去，結果俞航拐幾個彎後居然把他帶到公車站牌前，點了菸就站在遮雨棚旁邊吞雲吐霧起來。看出任則戎的困惑，俞航無賴似地說道：「拜託，這裡是台北市耶！停車格少得要死，我要是路邊亂停被開單的話有多糗啊？當然是坐大眾運輸最省事啦……還是你想坐小黃？車錢我付沒差。」「不用破費了，坐公車就好。」任則戎也懶得吐槽，只是站離俞航遠了些，免得吸進一肚子的二手菸。「欸？說得這麼哀怨？好啦，這麼想被載的話，我明天補償你，載你去上課如何？」任則戎無視俞航的意見，直截了當地問道：「刻意把少閎支開，是有什麼問題想特別問我的嗎？」俞航把香菸捻熄在垃圾桶的鐵蓋上，笑道：「跟聰明的小孩相處可真方便，啥都不用解釋就很了狀況了嘛。」談話間，兩人隨著人潮擠上公車。任則戎皺眉看了車廂一圈，勉強擠到後門處的欄杆，用背抵著竿子和座椅保持平衡，雙手卻是插在外套口袋裡，不願伸出來抓住握把或吊環。俞航見狀便是一笑，很故意地站到他面前，利用兩人的體格差，把他困在夾角裡。「小子，你有潔癖嗎？」他昨晚要洗澡時，一開門就被煥然一新的浴室狠狠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進到什麼異空間。原本泛黃老舊的方形空間，被刷洗到所有東西都在發亮的程度。那張永遠呈現霧面所以害他錯認是毛玻璃的鏡子閃閃發光；不曉得積了多少陳年老垢的地板，淨白得要他趴下去舔磁磚都沒問題；就連看起來已經快要壽終正寢的投幣式洗衣機，都被擦得年輕了起碼二十歲。「對，我有潔癖。」任則戎皺著臉，用手肘頂住俞航的腹部，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免得對方嘴裡的菸味一直噴到自己臉上。「大叔，所以你到底想怎樣？」俞航聽任則戎口氣不耐了起來，居然一臉掃興的模樣，隨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指尖在螢幕上滑動幾次後叫出了一則音訊檔。「你先聽聽這東西，然後告訴我感想。」任則戎遲疑幾秒後才接過手機，拿出自己的耳機接上插孔後開始播放。從開頭的人聲一出來，他便曉得這是則報案電話的錄音，但報案人一開口後卻瞬間讓他感到驚訝──自此通話起七十二小時後，孩子的大玩偶將送出他第十份禮物。乖孩子會獲得獎勵，壞孩子會受到處罰。禮物上的緞帶是紅色或黑色，只有收到時才能知曉。那是用變聲器改造後的嗓音，無法區分男女，語調聽起來十分呆版，而且內容也很不明所以，像在傳訊一般朗誦完語句後便迅速掛斷，讓人絲毫沒有追問的機會，更無從推知是怎麼一回事。任則戎拿下耳機，困惑地望著俞航，而對方只是笑問道：「你覺得這個人講話給你什麼感覺？」任則戎一邊重播音訊、一邊回道：「他的語調幾乎沒有起伏，生硬得像在唸稿子。不過，像是『七十二小時』、『第十份』、『紅色或黑色』這些關鍵字，他都會刻意放大音量，似乎想讓人聽一次就記清楚，感覺跟在傳令差不多。」「如果我告訴你，這是一則『犯罪預告』的話，你覺得如何呢？」起先是愣住，隨之而來的是驚恐，任則戎顯然已經聽懂俞航話語中的暗示。「這是……這是小嫣……」黑色的緞帶。那是從譚羽嫣身上取下的證物之一。「沒錯，這是與殺害譚羽嫣，以及多名幼童的連續殺人犯有關的犯罪預告。」在氣氛悠閒的公車裡進行著如此驚悚的話題，俞航壓低嗓音，靠在任則戎耳邊繼續解釋道：「我們警方之所以認定這則通報不是做假，原因便是他提到了兩個非常重要的詞：孩子的大玩偶、第十份禮物。」任則戎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但嗓音仍然無可抑止地顫抖著，悄聲問道：「這兩個詞有什麼特殊意義嗎？」俞航整頓了一下腦海中的資訊，簡明扼要地解釋：「凶嫌在犯下第一起綁架案的時候，孩子並沒有受害，而是被綁上了紅色緞帶然後送還給家屬。但接下來的第二起案件卻是撕票了結，受害的孩子被發現時身上則綁了黑色緞帶。之後含譚羽嫣總共八名孩童中，有的倖存、有的死亡。警方對那些活下來的孩子進行偵訊，他們都說那位凶嫌自稱是『孩子的大玩偶』，於是之後的偵查，警方也都以這個代號來稱呼。」任則戎還記得關於這名凶手的事情，是到譚羽嫣的事件發生後才被媒體批露出來。警方原先一直封鎖消息，不讓民眾曉得有個殺人魔正虎視眈眈地想對孩子們不利。官方聲稱是擔憂造成社會大眾恐慌才出此下策，但實際上卻是因為他們無法歸納出凶嫌的犯案模式，加上被害人遭綁架後，凶手沒有發出任何有關贖金的要求，並且最遲於四十八小時內就能知道孩子的生死，讓警方一直處在措手不及的狀態下，自是無法出面給社會大眾一個交代。直到譚家靠著一些關係對辦案施壓，這才把隱情揭發出來。社會一片譁然，輿論也對警方砲火猛攻，兩個月內頻繁作案的凶嫌果然帶來大規模的恐慌。或許正因為各方的高度注目，譚羽嫣的事件後凶嫌便銷聲匿跡，不再有相關的綁票發生，整起案件也逐漸轉為懸案。十年後的今日，此案仍懸而未解。「但那個稱呼從未向外洩漏過，除了負責偵辦的警方外，也只有當事人曉得。不過更重要的是另一句『第十份禮物』。在官方的對外聲明稿中，譚羽嫣是第八名被害者，然而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聽到此處，任則戎語帶厭煩地插話：「這起案件，警方到底隱瞞了多少真相？」「這個嘛，講直接點，真相很重要嗎？」面對如此犀利的質問，俞航竟然帶著笑反詰。「對家屬來說，有找到凶手制裁他就好了，其他細節真的有人在意嗎？重點只是需要一個人出來受罪罷了，從司法的角度來說是施行正義、而從人情的角度而言就是尋仇報復，不是嗎？「還有，警方說穿了只是一件調查『工具』而已，不要對我們有太過高尚的期待。這個職業跟大家小時候寫的『我的志向』，可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呢。」任則戎詫異地看著俞航，雖然對方的口氣像在開玩笑，但他眼神裡的那股冷冽和空洞卻很真實，話語裡充斥著毫無掩飾的嘲諷。任則戎沉默半晌才乾巴巴地問了句：「身為執法人員，說這種話沒問題嗎？」「我又不是宣傳部門的，沒有形象壓力啦！雖然我這麼上相，不去拍個廣告封面實在太浪費了，你說是吧？」俞航又以調笑帶過問題，著實讓人搞不清楚他哪句話是認真的、哪句又只是玩笑？「剛才說到第十份禮物……對，官方對外說法，被害人只有八名，但實際上應該有九名才對。」「那是在小嫣之後……」俞航搖著頭，正色道：「那是在第一起案件發生的兩年前，同樣有名被拔除舌頭、並遭到釣魚線絞殺的被害人。雖然是名二十五歲的成年女性，身上沒有綁上緞帶，案發現場也沒有做精緻的擺設，但法醫勘驗的結果認為手法相同，所以很可能是凶手在成為連續殺人犯前的『練習作』。」聽著俞航描述屍體的樣子，任則戎就算不知道案發現場的細節，卻依舊能立刻聯想到譚羽嫣遭到何種對待，讓他感覺一股噁心竄著胃酸直湧上來，在搖晃的車廂裡差點就要軟腳，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穩住不要倒下。「關於這點，其實我們內部也一直在爭論。最初負責偵辦的那群人，不同意那是什麼『練習作』，因為不但時隔很久，也不符合作案模式，還有啥聽起來好棒棒的犯罪側寫……反正吵到後來，官方還是決定供稱八名受害者。」「總結這些，你的意思是，能夠喊出凶嫌的代稱，並且曉得實際案件數量的，除了非常了解內情的相關人士之外，只剩一個可能……」打了個響指，俞航笑道：「Bingo！就是凶手本人！」「這種時候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任則戎怒目而視，聲音都忍不住揚高，逼自己按捺住怒火後才壓著嗓子追問：「那則犯罪預告是什麼時候錄的？都說了七十二小時後會發生第十起案件，按照凶手會在四十八小時內決定被害人生死的慣例，那此刻他不就可能已經選定目標，甚至擄走孩子了嗎！」「到站了！下車下車下車……」俞航對任則戎的質問充耳不聞，一邊推著人下車一邊嘲弄地反問：「你擔心這個幹什麼？你有孩子嗎？沒有嘛，所以凶手又不會對你造成傷害，不是嗎？」任則戎氣急敗壞地避過對方的肢體接觸，轉身狠狠瞪著俞航。「不去阻止犯罪、也不去追捕凶手，你這傢伙真的是警察嗎！」俞航無奈地嘆了口氣，叉著腰低頭望向比自己矮了半顆頭的任則戎道：「這個案子落到我手上，基本上就是沒救了啊！不管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俞航自嘲似地笑了聲，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燃，不顧任則戎的厭惡，對著他的臉呼了一口白煙。任則戎被嗆得摀嘴猛咳，眼角都擠出了淚水，在一片水霧中看著男人的身影緩緩離去，耳邊傳來對方那悠哉到令人生厭的嗓音。「呵呵……我啊，可是刑警局裡破案率『零』的廢物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