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大故事｜前客務部主管 陳璇 #關於你不知道的紅房子 ft.圓山大飯店
【人物故事】從總統到好萊塢明星▲陳璇，81歲，前客務部主管。（圖／鏡文學）我呢，叫做陳璇，家父經商，我十一歲跟著他來到臺灣。初中、高中都是念靜修女中，畢業就在電力公司工作，後來到臺中鐵路飯店。一個偶然機緣認識禮賓司的司長顧瑞昱，他說他說「Cécilia ，我說妳家在臺北，怎麼在臺中工作呢？這樣吧，我給妳申請到圓山飯店工作吧。」當年去圓山工作簡直很不可能的，也不是別人推薦你就進得來，來了還要面試，那時候還是徐經理給親自面試的，中、英文口試，高中畢業後，為了加強英文，我在一個修道院住宿，所以還應付得過去，進圓山那一年，是一九六一年，民國五十年。我一進來是在櫃檯當接待，一九七○年，轉客房部做訂房的工作，那時候有「翠鳳廳」和「麒麟廳」，新大樓還在大興土木，一九八七年，我擔任客務部主管，管理「金龍廳」、「麒麟廳」櫃檯接待，以及總機、門僮的主管。那時候在櫃檯當接待，除了留意電話鈴響，也要注意車子進來，客人踏入飯店，你全身的毛細孔都要打開。那時候有個總機話務密班長，他一接電話，聽聲音就會知道打電話來的是誰，立刻喊出對方的名字，讓對方覺得賓至如歸。我記得以前颱風來的時候會淹水，劍潭那邊簡直是汪洋一片，上山颳好大的風，密班長狼狽地爬上山，說自己是划船划過來的，圓山人都很盡責，知道只要外面只要還有車在動，我們就得上班。孔二小姐我們都喊她總經理，我接著講一個小故事。我們以前有一個餐廳叫「圓苑」，在地下室，就在我們訂房辦公室的斜對面，餐飲主管是毛清潭。有一個宋領班，留個小鬍子，匆匆忙忙到我們辦公室，說：「陳主任，現在總經理在對面，張襄理不在，你去服務。」我只得過去，她看到我就說：「Miss陳，妳坐。」我說：「報告總經理，我們的客人啊，一進來都會讚嘆我們的藻井很宏偉。」她要領班拿一張紙畫起來，非常得意地說：「本來啊，我們天花板沒這樣高，就到樓梯為止，是我報告蔣總統，說不行，這樣看起來格局不高，後來才有階梯的延伸，觀感就不一樣。」這時候張襄理回來了，我就趁機逃離現場。圓山飯店是楊卓成的設計，殷之浩的「大陸工程」蓋的，但如果沒有總經理在旁監工，如今也不會有這麼一棟宏偉的建築。一九六三年，我在「麒麟廳」當班，當天接待一個美國來的旅行團，很大一團，根本一房難求。兵荒馬亂之際，突然聽到有人說先總統蔣公跟泰皇伉儷要來的消息，四下安靜了下來。見到總統的那時刻，我的眼淚在眼眶打轉，他的風采飽滿，雖然沒有任何交談，但那畫面我至今難忘。我也見過蔣經國總統，一樣是在「麒麟廳」櫃檯值班，那時候他還是行政院長，來探望下榻我們飯店的孔令侃，他坐在大廳，印象非常平易近人，這是我對他的深刻印象。一九八九年，李登輝總統在圓山宴請李遠哲院士，他早到了，我在大廳值班，我跟他深深地鞠躬，他問我在這邊做多久了？做什麼？我一五一十地向他報告，他問我們的occupancy rate（住房率）多少？從他口中聽到這樣專業術語讓我覺得印象難忘，李總統給我感覺是特別博學。有一天，李總統來了，當時飯店有一個新規定，賓客到圓山，工作人員都要在大廳迎接。李總統看到我，很自然地問我現在生意如何？他記得我，我覺得很欣慰，身為圓山人這是多幸運的事情。再說說我接待的客人吧，艾奎諾夫人（Maria Corazon Cojuangco Aquino） 、還有一九八二年，船王董浩雲 邀請莫洛哥國王和王后葛麗絲凱莉（Grace Patricia Kelly），他們住十二樓總統套房。她給我的感覺是這麼高雅、得體，那種親和氣質吸引我們的目光。我會拿她來相較後來住宿的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Rosemond Taylor），那時候她已經比較圓潤，我沒直接和她接觸，是楊鎮宇領班跟我講的，說她喝紅酒跟喝水一樣，怪不得體型會有那樣的變化。她穿著相當鮮豔，跟凱莉王妃的風格截然不同。的確無法相較。第三位是一九七五年四月，洛克斐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他來參加先總統蔣公的喪禮。當時我在訂房部，常常與外交部禮賓司、國防部的科員接觸，我們雖然是營利單位，但招待國家賓客永遠排在第一位。那時大廳地毯有時候會凹凸不平，他差點絆倒，但他也很理解。過了沒多久，他弟弟大衛洛克斐勒，一個銀行家，來臺住宿，接待的徐經理提醒他走路要小心，他說，當然，我一定會，我哥哥已經告訴我了。那個幽默化解了嚴肅的氣氛，這也讓我時時刻刻告訴自己，當班的時候隨時要笑臉迎人，讓客人賓至如歸。再來我要回去講一九六六年，那時候有一部美國電影《聖保羅砲艇》（The Sand Pebbles）來臺灣拍攝，導演是《真善美》（The Sound of Music）的導演勞勃．懷斯（Robert Wise），演員是史提夫．麥昆（Steve McQueen）和李察．艾登堡（Richard Samuel Attenborough），他們在這邊居住長達三個月，圓山的住宿讓他們賓至如歸，是我們很驕傲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包下「金龍廳」四個套房、「麒麟廳」五個套房，後來，國家賓客來，需要他們搬到普通房，他們也沒有怨言，配合度很高。這是我最難忘的情景。講到拍電影，那時候「電懋電影公司」的大老闆陸運濤和他的夫人有一次住在我們這，住八號套房。那時候政府都希望他能在臺灣投資拍電影，招待他們白天去臺中霧峰看故宮文物，那天晚上，陸先生辦一場派對，我們要加班，但經理說當天加班會請我們吃西餐，所以我們還是很高興。那個晚上，好多明星都出席了，星光閃閃的。但等啊等，等到卻是一個噩耗，陸先生搭的飛機空難失事，機上的人全部罹難了，大家都抱著哭成一團，我記憶所及，那個駕駛員是一個中國駕駛員，林飛行長，他太太非常漂亮，那是我在圓山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派對了。⬇完整故事這裡看⬇｜李桐豪《紅房子》購書連結｜博客來作者親簽版（獨家限量贈品圓山飯店「貨布鑰匙牌」）博客來（一般版）誠品（限量經典藏書票版本）金石堂MOMOReadmoo（電子書獨家首賣）鏡好聽有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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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露「圓山大飯店」的前世今生——蔡錦堂評李桐豪《紅房子》
「紅房子」，指的是圓山大飯店，因為圓山大飯店裡外通紅，特別是大紅柱子，它的紅，有所謂「圓山紅」的稱呼。本書並不是以圓山大飯店當場景，撰寫出來的虛構言情小說或電影劇本，而是根據實際資料的搜尋整理，以及對圓山飯店各部門的資深員工進行口述訪談，加上作者妙筆穿插所建構出來的Nonfiction，具有歷史小說的深度與趣味，也有報導文學的可讀性。《紅房子：圓山大飯店的當時與此刻》李桐豪 著出版日期：2022.07.01 但是，二○一二與二○一六年圓山大飯店已經出版了兩冊有關該飯店的精緻書籍：《圓山故事：圓山大飯店一甲子風雲》、《圓通無礙，山高水長：圓山故事2》。這兩冊幾乎全彩印刷、裝幀出色的「圓山故事」，可以說是圓山飯店「官方版」的宣傳書，將圓山飯店一九五二年創立以迄二○一六年，國際、國內政經社會名流、甚至影劇藝術大家，在曾為世界十大飯店之一的圓山飯店住宿、舉辦活動的各種紀錄，彙整披露於世，堪稱是圓山大飯店的「官方歷史」。如果說這就是一部以「圓山大飯店」視角書寫的部分「中華民國戰後史」，或許也不為過。 既然如此，那麼「鏡文學」還有必要在六年之後的二○二二年，出版這一本《紅房子：圓山飯店的當時與此刻》嗎？答案是：「YES」。前述「官方版」的兩冊書籍，雖然作為時代見證，鉅細靡遺地描繪出政經社會、藝術文化的名人交流史，關於圓山飯店華麗的建築、裝潢、國宴餐飲，甚至也藉由就業員工的記憶和現身說法，來突顯該飯店的特殊沿革。如果本書能夠藉由搜尋相關資料或口訪，抽絲剝繭地進一步找尋出圓山大飯店更深一層的正面甚至負面的故事，特別是圓山當時的特權或有趣插曲，那麼在二○二二年出版的本書就有它的「被接受的價值」。 「總經理現身紅房子，人群如摩西出紅海一樣，讓出一條通道，什麼董事長理監事都往旁邊站，她頂頭上司只有一個蔣夫人。」總經理就是人稱孔二的孔令偉。作者李桐豪在序章〈龍宮〉中即讓圓山飯店最具有「特權」的孔二現身，在本書中也多次談論孔二總經理，並且立了一章〈焉能辨我是雌雄〉專論孔二，具體呈現孔二與蔣夫人的面貌。在序章的後段寫著「紅房子每隔三五天都有派對，各國的國慶慶典、外交使節的聖誕舞會……歡笑聲、歌聲毫不間斷，白色恐怖初期，處處禁舞禁唱，唯有此處夜夜笙歌……大使與貴婦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直到天明。」作者藉由資料耙梳與訪談所鋪陳的影像，像極了日本近代初期，明治新政府為了歐化與修改不平等條約，特地花了大筆經費建造「鹿鳴館」建築（鹿鳴取自詩經，意謂天子饗宴諸臣），以夜夜笙歌和西式舞蹈會，招待政府高官與外國使節，民間輿論卻大為諷刺「鹿鳴館夜會燭光沖天，卻照不透因重稅陷於餓鬼道的蒼生」。圓山大飯店是不是二戰之後臺灣版的「鹿鳴館」呢？作者又在後面寫道：「烈焰之中，歡迎來到紅房子和它的輝煌年代。」作者似乎也以他的巧筆，借用美國大導演詹姆斯‧卡麥隆執導的《鐵達尼號》，拍攝船上豪華舞會開始的手法，來開場介紹圓山大飯店。▲《紅房子》述說圓山大飯店歷史軼事。（圖／鏡文學） 本書以十五章來分別探析與圓山飯店有關的過往，有比較為人所熟悉的美國總統艾森豪來訪、中美斷交時的克里斯多福下榻圓山、民進黨在圓山創黨時的故事，也有如張學良、陳立夫在圓山的壽宴；連戰與方瑀、洪文棟與楊麗花的婚宴故事，但也穿插以聳動標題〈圓山殺人事件〉，敘說宿泊圓山飯店的陳納德民航隊高雄技師安諾德，殺妻後自殺的故事；以及以〈一個警察之死〉描述有「天下第一分局」之稱的臺北市警局第三分局長趙品玉，因取締圓山大飯店違建被拔官，因為圓山飯店「背後是孔二，孔二背後是宋美齡和蔣介石，但誰也不能說」，「高層的情緒就是律法」。另外，第五章敘說〈膠卷中的紅房子〉，以一九五九年香港「電懋電影公司」的第一部彩色片《空中小姐》在圓山飯店拍攝的情境，並論及當時相當轟動的「電懋」公司老闆陸運濤飛機失事的空難未解之謎。這些章節的故事敘說，是圓山飯店官方版書籍所未能提供給現今好奇讀者群的部分，雖不免因作者引用當時新聞記者的資料，而帶有些微「腥羶」的味道，但這也確實都是「表面」圓山飯店之外的「裡邊」故事。 這本書另外可以給予好評價的是，作者對圓山飯店的十多位資深員工進行口述訪談，從他們口述中瞭解圓山飯店的另一種真實面貌。特別是因為時空的變化，他們多少已不用太過「限制」自己的講法，說詞較能貼近現今非具有特權或特殊身分者的「平民」立場，也讓吾人能夠看到較為真實、而非虛偽做作的圓山故事。「注視的是老大哥的後腦勺」，替蔣經國、李登輝甚至美國副總統詹森理過頭髮的圓山飯店理髮師的「證言」是如此，「全臺灣第一隻黃金右手」──總統一下車伸出右手去護著他的腦袋、至少摸過二十個總統頭的房務生的「趣談」也是如此。當這些資深員工的訪談故事愈發公諸於世，圓山大飯店的「神祕色彩」就會逐漸褪去，愈庶民化，它就能逐漸遠離「特權」的稱號。 不過，本書想與圓山大飯店之前所出版的兩冊圓山故事切入角度或敘事手法有所區隔，特別列出第一章「神社」，來敘說圓山飯店戰前的前身「臺灣神社（宮）」簡史，可惜敘述得不夠翔實。尤其關於神秘性堪與圓山飯店東西兩密道相比擬，可用來作為觀光行銷賣點、且目前仍存在於「圓山聯誼會」旁邊山洞內的「地下神殿」，完全未置一詞，相當的可惜。「地下神殿」是戰爭期設計作為敵機空襲時，疏散臺灣神宮神體與靈代之用的防空避難「儲殿」，目前卻淪為聯誼會鍋盤碗瓢與單據雜物的堆存場所，非常暴殄天物。另外，戰後初期臺灣神宮為臺灣省政府交通處所接收，而其轄下的「臺灣旅行社」於一九四九年設立圓山大飯店真正的前身「臺灣大飯店」（戰後臺灣的第一所國際飯店），並於一九五二年五月十日，一夕間被命令轉隸尚無正式立案的「財團法人臺灣省敦睦聯誼會」，並改為「圓山大飯店」（隸屬敦睦聯誼會）。這一段神祕緣由，書中雖有稍作敘述，但還可更深層探究。期待這些都在日後得到彌補，使圓山大飯店較完整的前世今生故事能夠被披露出來，不再夾帶祕辛。本文作者蔡錦堂 臺灣師範大學臺灣史研究所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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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文化普拉斯」專訪：一部小說破一件台灣懸案，張國立的叛逆青春很有事
主持人：邱祖胤／中央社主任記者與談人：張國立／作家、資深媒體人、《時報周刊》前社長主題：小說家在現場3台電腦、3本筆記與貼滿牆面的便條紙，散落在記憶中各個角落的線索，串連成超過40本個人著作，張國立將記者生涯未破的懸案，人生中錯過的美好遺憾，以真實的虛構撰寫成冊，在小說中實現夢想。▶完整內容：https://www.cna.com.tw/news/acul/202207185004.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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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故事｜前養護室主任 劉興明 #關於你不知道的紅房子 ft.圓山大飯店
【人物故事】戰前あいうえお，戰後ㄅㄆㄇㄈ▲劉興明，90歲，前養護室主任。（圖／鏡文學）我是昭和七年出生，昭和七年換算西元是一九三二年。一九四五年中日戰爭結束，昭和二十年變成民國三十四年，那一年，我十三歲。我父親是臺中一中畢業，他念過日本帝大，兩百四十六人考取四個，很厲害，他腦筋很好，書看一遍就知道，記憶力很強，可惜後來沒有畢業。他在總督府會計科當科長，有自己的會客室，那時候，臺灣人當科長的很少。我念開南工商，日本時期的開南工商很有名，臺灣大學學生看到開南的帽子，要跟我們敬禮。暑假都會有戶外見學（教學），我們參觀過總督府，那時候叫作「阿厚斗」（日語） ，也去動物園、到臺灣神社參拜，圓山神社真正的位置是現在「金龍廳」的地方。我退伍前兩年來也有來，碰到一個日本人還問金龍還存不存在？那個好像是一個藝術家送的，中國是五爪金龍，日本人的龍是三爪。日本人為什麼會選在圓山蓋神社？因為神社是龍頭，嘴巴是明治橋，圓山動物園是球，為什麼叫圓山呢？因為是圓形，像是一顆球，基隆河是龍要喝水，這是日本地理師選在這個神位。尾巴在哪裡呢？中央山脈順著阿里山一直下去就是龍尾，臺灣就是一整條龍 。後來，嘉義有一架教練飛機掉下來，撞到了神社，破壞了風水，日本人就把神社往上挪，變成神宮，也就是現在聯誼會所在的位置，聯誼會的防空洞，就是以前神明疏散的地方，美國人來轟炸的時候，神宮的人就把神明挪到防空洞裡面去。那時候打仗，沒有鐵，日本人把神社的鐘拆去做砲彈。日本戰敗前幾個月，飛機撞到神宮，報紙都不敢講。後來臺灣神社改圓山飯店，把參拜洗手的水池變成了游泳池。游泳池現在也還在，就是在「金龍廳」商店街那邊，變成了地下水庫，供水給每一個房間。戰爭結束前，美國人一直轟炸臺北，連總督府都被炸，我們學校疏開（疏散）到木柵，為了安全起見，我父親要我回關西老家，轉學到關西農業學校（即關西高中前身）。戰敗前念あいうえお，戰敗後ㄅㄆㄇㄈ，念《增廣昔時賢文》和《三字經》，放學和同學偷偷講日文，被路上阿兵哥聽到，就被罵亡國奴。關西農業畢業後，因為家境不是很好，就要找工作。我去電器行當學徒，學了四年七個月，學的全是日本電力公司的規則，當學徒苦頭吃多了，每天都被「小鬼、小鬼」的叫。二十一歲當兵，在新竹當補充兵，四個月後調金門，因為是第一批臺灣兵調金門，有優待，當一年多就回來了。後來，我考進美軍第一招待所，就是「自由之家」，在那邊服務了四年。「自由之家」比照阿兵哥的待遇，薪水兩百四十，那時候我女人前前後後生了四個小孩，一年一個，小孩吃不飽，只好吃奶粉，一罐奶粉一百八。我在公家有飯吃，但我太太要買菜買米，很辛苦。後來，看到圓山飯店登報，招電器保護人員，同時，臺大醫院也招募人員。我去臺大醫院考試，合格了，第二天，又來圓山考，有十幾個人來考，也有國防部來的人，建築、機電樣樣都懂，很競爭，但我分數很高，考試的人問：「奇怪你怎麼懂這麼多？」我一五一十跟他講，也順利考上了，進來的薪水是四百五十塊，待遇很好，那是民國四十五年。過了一段時間，換了祕書，新來的李祕書說我們的薪水這樣高，外面阿兵哥薪水才一百八，長官兩百五，要凍結我們的薪水。本來我要辭職，因為小孩年紀大了，吃飯食量比較大。但我辭職十次，辭呈都被丟回來。為什麼？因為官邸和全島的行館電力問題都要我去處理，雖然士林官邸請電力公司派一個工程師在那邊，但他們一知半解，沒有很內行。官邸配電我改一改，蔣夫人看了很滿意，說這個小子頭腦這麼好，叫官邸副官泡杯咖啡給我，我說：「報告夫人，我喝咖啡會睡不著覺，我喝開水就好。」她告訴我一個要領，說下午四點前喝咖啡沒關係。我那時候二十七、八歲，還很年輕。她聽我講話有口音，問我是不是客家人？我說「報告夫人，是。」她說她也是客家人，海南島客家人 。長久沒講客家話了，她就跟我講起客家話，講了一個下午的客家話。▲孔二故居。（圖／鏡文學）槍與暗號我進圓山的時候剛好「金龍廳」完成，要收尾了。後來就是「麒麟廳」、「翠鳳廳」，還有一個聯誼會。那是榮工處蓋的，小蔣還有到現場巡視。後來，孔二小姐從美國搬過來了，我們都叫她總經理，不能叫她「二小姐」，她會生氣。要叫總經理。她調我去養護室，那個地方很官場，我不想去，但她說不行，這是命令。有一次她把我找去官邸，說她從美國帶回來的吸塵器雜聲很大，要我想辦法處理。我拆開來修，一共要拆二十幾個螺絲，零件一項一項檢查，馬達、軸心用砂紙磨一磨，再裝回去，就沒這麼大聲了。吸塵器修好了，我說：「報告總經理，我要回去了。」她又要我拆開來一次給她看，很調皮。後來她什麼事樣樣都找我，我也很煩，但我們領薪水的，樣樣都要聽她的指示。有一次晚上十點多，她打電話給我，我枕頭都躺一半，都要睡覺了，她要我馬上到官邸去。我不知道什麼事，過去了，看見她在擦槍。她倒一杯酒給我，要和我聊天。那時候我還年輕，能喝，但我說我不喝。她講她在美國的故事、在上海的故事，香港的故事。她叫我講臺灣的故事給她聽，我就講臺灣的風景給她聽，講日月潭水深，講基隆碼頭，不然我也沒題目。我問她有沒有去過？她說：「我如果去過，我就不會問你了。」那一次進官邸還要暗號，她每天給警衛安排不同的口令和暗號，星期一到星期天的暗號都不一樣。那時候警衛都是大陳人，沒有大陸人和臺灣人，她說大陸人多嘴雜，這些都她講給我聽，我才知道的。我們的牌樓是找很有名的地理師來看過的，原來的方位要十二年才有錢賺，如果轉了向，六年就可以賺錢了。因為圓山的地形我比較清楚，所以當天地理老師看風水，飯店就安排我在他旁邊，他有什麼需要，我就請人拿過來，簡直把他當寶一樣。我本來有整套的圖面，放在養護室裡。那時候本來還要往海軍俱樂部那邊蓋，但因為蔣介石身體不大好，跟種種原因，就沒有繼續蓋下去。本來要蓋一千個房間，最後也只有七百多個。飯店的建築師姓楊，我們叫他「ＣＣ楊」，現場負責一切的工程師叫做黃輝煌。有一次他跟總經理孔二小姐吵架。當時，總務室擺了許多餐盤，那些龍盤很大很重，每個樓層的承載量有限，他說餐盤不能擺總務室。孔二小姐說，餐盤不能擺總務室，要擺哪裡？兩個人就拍桌子吵架。我也跟她吵過架，那是這個大樓蓋好之後，她來這裡吃飯，吃飯的時候，燈光突然都暗了，我一查，是保險絲燒斷掉。我換保險絲，她罵我為什麼不換銅線，就不會燒掉啊。我很火大，說：「用保險絲就是為了保險起見。」也是拍桌子罵回去，同事都說我膽子很大。飯店屋簷本來六十公分，往外推兩公尺半。屋簷拉寬乘載量是三倍力量，這她也有算過，外面橋樑就算汽車擺滿，人也站滿，頂多一萬噸乘載力，但圓山飯店都打了盤圓 ，做到三萬噸，她說臺灣地震多，左右搖晃地震，完全不怕。總經理做事想到未來的事情，她不是蓋了兩個隧道？第二次世界大戰，兩顆原子彈轟炸廣島和長崎給她啟發，這兩個防空洞，水泥厚達五十公分，上面還有五十公分的泥土，加起來就厚達一公尺。過去的圓山，外國人談什麼國家大事都在圓山，邦交國的國慶日也都在圓山舉辦，很熱鬧。也因為很多各國總統大使往來，飯店的安全防護做得滴水不漏。就我知道的範圍，圓山飯店周圍有四個憲兵，四個警察，中山北路、南京東路，總統要走這條路上班，民權東路兩邊不能走，有一個老阿伯不懂，看沒人走，就騎腳踏車過去，被抓起來。家裡的人一直沒找到。那時候思想偏歪了都會很慘。有些人都會故意講國民黨壞話，套你的話。朝代不一樣了，現在小孩命真好。跟他們講阿公的時期很可憐，他們聽不懂，那是你的代誌，你的古，講到過去會掉眼淚。⬇完整故事這裡看⬇｜李桐豪《紅房子》購書連結｜博客來作者親簽版（獨家限量贈品圓山飯店「貨布鑰匙牌」）博客來（一般版）誠品（限量經典藏書票版本）金石堂MOMOReadmoo（電子書獨家首賣）鏡好聽有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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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故事｜總統的總鋪師 楊月琴 #關於你不知道的紅房子 ft.圓山大飯店
【人物故事】走進「萬年廳」▲楊月琴，67歲，餐飲部門顧問。（圖／鏡文學）我在圓山看過蔣夫人很多次。她帶「婦聯會」二十幾個人到「圓苑」來吃點心，我們都偷偷叫旗袍族。那時候還沒開幕，就是試營運。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是當「萬年廳」副領班時，有一次光復節晚上九點半左右，孔二小姐陪著蔣夫人、王督導來逛地下商店街，後面有一個護士推著輪椅，怕她腳酸可以坐。一般晚上九點半，靜悄悄的，沒有客人。有情資知道她要來，就站在門口等。我看到蔣夫人當時穿著深色旗袍、長披風、高跟鞋，三吋的，雖然八十幾歲了，但仍然很漂亮，很高尚，皮膚很好，還戴假睫毛。四十年前的老太太都是黑衣黑褲。另外一次看到她是穿一套全粉紅色的褲裝，很粉嫩，也很漂亮。每次孔二一定會陪在蔣夫人旁邊。蔣夫人常來地下商店街的理髮廳洗頭髮，當時王萬是「松鶴廳」的小領班，是個帥氣小白臉，穿白外套、戴白手套，用長托盤送點心去給蔣夫人，她洗頭都要吃點心，每次看到王萬做這個動作，我就知道蔣夫人來了。蔣經國來剪髮時也會送點心，理髮廳門口會站個隨扈，緊握提包，手不離開那個包包，那時候他已經是總統了。孔二小姐我也服務過。她來的時候，前輩會說：「總經理來了，快閃快閃。」我那時候傻傻的，心想：「總經理來了，不是應該服務嗎？閃什麼閃？」前輩說叫你閃就閃啦。後來慢慢就知道了，那個樣子怎麼那麼奇怪，她抽菸斗、打領帶，個子這麼矮小，又瘦又矮，但眼睛很有神，看到會不寒而慄。她那個眼神很銳利，勾著你打量。那時候很年輕，膽子沒現在這樣大，被那樣打量，會怕。那時候她住圓山，等總統往生之後，過了一陣子，夫人去美國，她陪著去。後來她又回來了，幾乎都在「萬年廳」開飯，她吃飯都是兩點以後，我們那時候有一個傅領班，是寧波人，也待過美國，他們兩人用寧波話對談，菜除了傅領班以外不能給別人拿，我那時候都要去做「馬爺」，就是傳菜生。我要盯著師傅煮麵。我後來還是有服務到她，傅領班也要休息嘛，但後來也知道服務要領。都要用很燙的毛巾，很燙很燙的毛巾，遞毛巾不要離開，最後把托盤遞過去。第二，水果她要自己切，怕別人下毒。最愛醃漬食物，尤其是「五印醋」醃的白色花椰菜，也喜歡吃紹興酒嗆生蝦，但很少大魚大肉，吃用高湯煨煮的麵居多。 她第二次從美國回來，王督導就沒回來了。王督導其實沒有實際在圓山做什麼工作，只是掛個頭銜。她先生是將軍，我們叫她蕭太太。女兒不漂亮，但很客氣。王督導跟孔二小姐的關係大家都知道，但也不會說什麼。晚年她生病了，好像是帕金森氏症。她很漂亮，氣質好，瘦瘦高高的。以前冬天過年前，「萬年廳」廚房羅師傅會醃漬白色鰻魚，醃製好拿去外面掛著吹風，過年時再用這鰻魚乾拿去滷三層肉，這些都是孔二和員工自己吃的。也有送禮，不賣客人，三十年前的老味道，以前不愛吃，現在想起來很懷念。另一個就是羅漢素火腿，用工夫一層層綑好後，也是會推出去吹風，晚上再推回來，主要是蔣夫人拿來年節送禮使用，放在我們餐廳出冷盤時也會用到，現在都失傳囉，想到還是很懷念。⬇完整故事這裡看⬇｜李桐豪《紅房子》購書連結｜博客來作者親簽版（獨家限量贈品圓山飯店「貨布鑰匙牌」）博客來（一般版）誠品（限量經典藏書票版本）金石堂MOMOReadmoo（電子書獨家首賣）鏡好聽有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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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故事｜總統的理髮師 邱炎鐘 #關於你不知道的紅房子 ft.圓山大飯店
SHAVING，300。HAIRCUT，600。圓山商店街位於「金龍餐廳」與金龍噴泉之間，長約五十米，兩排的舖子櫥窗擦得亮晶晶，裡頭或者擺放華美的珊瑚，或者擺著閃亮玉石、名貴手錶，邱炎鐘的理髮店藏身其中，百葉窗終日拉著，看不出櫥窗內的動靜，顯得有點拒人千里之外。人稱邱師傅的邱炎鐘說，早些時候李登輝總統過世，有電視台打電話來，說要訪問當年幫李總統剪頭髮的人。頭髮是他剪的，電話是他接的，但他只是對話筒彼端記者說：「那個幫李總統剪頭髮的人已經不在這兒了。」之所以拒絕受訪，邱師傅解釋乃「鄉下人講話憨慢」，早些年也不是沒接受過媒體訪問，但面對鏡頭，說完自己姓邱，腦筋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鄉下人講話憨慢」是好事，當年圓山理髮廳五個理髮師，唯獨他是臺灣人，蔣經國來了，就指名他服務，若遇上他剛好有客人，蔣經國寧可坐在一旁，看書看公文，等他剪完，其理由就是他不多話。兩個人互動多了，也培養出了默契。蔣經國來了，坐上椅子，話都不用說，閉目養神，再睜開眼，就看見鏡子裡面的自己神采奕奕的形象。理髮椅上的人從行政院長變成了總統，都留著同樣的髮型，而椅子旁的理髮師卻是同樣一套白色短袖制服，數十年如一日。那制服洗刷得白白淨淨，如同醫生袍子，而理髮廳三張理髮椅看上去也像極了牙醫診所診療椅，若非空氣中淡淡的髮蠟香氣和牆上的價目表，那場景與中南部鄉下齒科診所也沒什麼兩樣。那牆上的價目表是邱師傅當年在中華商場訂製的，壓克力裁切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數字，一個字一個字黏上去。SHAVING，300。MASSAGE，1200。HAIRCUT，600。年深日久，有些英文掉了字，但中華商場拆了，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店家補綴，缺字的英文就讓它空著，釘在牆上，彷彿一張英文克漏字試卷。邱炎鐘十二歲從彰化到基隆港邊的上海理髮廳當學徒，當年剪一顆頭五塊錢，今天六百塊，中間一百二十倍的漲幅，就是他長長的一輩子。「我今年七十八歲，民國三十一年出生，彰化二水人，老家務農，因為不夠生活，就在基隆上海理髮店當學徒，上海理髮廳在愛三路跟仁二路，路口有一個舞廳，當年很熱鬧。會去基隆，也是因為同鄉的介紹，每月領七十塊零用錢。」他解釋著上海式理髮和台式的差別，說上海式會留鬢角，台式則是剃光，但社會人士不喜歡那樣。其時，成人理髮，剪髮、吹風、擦油，五元；理髮四元，剪光頭三元，洗髮吹風均一元，擦油一元五角，孩童剪髮二元五角，剪光頭二元。理髮師的回憶有港邊的鳴笛聲和雨水，五○年代初期，是理髮業的黃金時代，港邊的城市尤其如此，當年的報紙可見盛況：「基隆市，適當港埠要地，商旅頻繁，人煙稠密，理髮店的老闆們是笑口常開，財源廣進，就是一個最起碼的理髮師，每天的收入也足夠買到黃金一錢以上，所以當時理髮業者個個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出入歌台舞榭，生活過得非常寫意」。 理髮師西裝革履，出入歌台舞榭的黃金年代，雲林上來的小學徒沒趕上。拜師學藝的日子裡，早上洗地板洗毛巾，打雜的事情什麼都做，晚上八九點，打烊後，有冒失的客人闖進來，師傅通通走了，客人又非剪頭髮不可，那就是學徒出手的時候了。因為客人刮鬍手勁要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讓客人覺得痛，他晚上拿筷子練習手腕擺動靈活度，一次練三柱香時間。一個夜晚三炷香，兩個夜晚三炷香，練習了七百多個三柱香時間，練到能在客人髮間手起刀落，行雲流水的時候，他收到兵單了。兵役兩年，退伍後，相熟的師傅轉職圓山理髮廳，把他找了過去，「那時候理髮廳男賓部跟女賓部是分開來的，四位師傅，共七張椅子。椅子是老式椅子，很重，人踩上去才不會危險，重要政治人物來的時候安全檢查會把椅子拆開。那個椅子很貴，一套要七萬多，都是日本進口的，那時候，我一個月薪水才一千多塊。」理髮師的回憶中，英文對話與樂隊演奏取代了港邊的鳴笛聲，他說，紅房子廣場有一尊大砲很氣派，「那時候飯店還有很多邦交國，不管是哪個國家的國慶都在這邊舉辦，三、五天就有酒會派對，雙十節尤其熱鬧，停車場停滿車。那些大使、外交官酒會之前，有時候就來剪頭髮。有一次還幫美國副總統詹森剪頭髮，他來的時候，有外交部人員陪伴，他們會提醒要小心，要小心，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但他們一直講、一直講，愈講我就愈緊張。」那是一個行文寫作，若提及元首名字，要空一格挪抬以示尊敬的年代，教室、軍營、公家機關，無所不在的領袖照片。老大哥時時刻刻注視著他的子民們，唯獨理髮師注視的是老大哥的後腦勺，「蔣總統第一次來，好像是當行政院長前兩個月（一九七一年），我還有客人，他就站在後面等，很隨和。一開始，他就說了他想剪的樣子，就是你看到照片的那樣，他跟我講話，講普通話，還是聽得清楚。剪了，他很滿意，後來就常來，幾乎每個禮拜會來一次。有一次應該是那天的行程要下鄉，他一早七點就來了，結果飯店負責燒鍋爐的同事前一個晚上忘了燒水，冬天，水龍頭打開，水是冰的，他也笑笑的，說沒關係。「替他圍毛巾，發現夾克內裡（紡紗）很鬆，都磨破了，還在穿。當年西裝從三個鈕釦流行到兩個鈕釦，他就剪掉一個鈕釦，人很節省，但對人很大方，那時候理髮二十五塊，他小費就給五百，一直給，慢慢給，到後期就變一千塊。有時候忘記帶錢，就說邱師傅、邱師傅，我今天沒帶錢，就先欠帳，下次來就補齊。有時候客人看到他，也會搶著幫他付錢，但他不喜歡這樣，說如果有人要這樣做，就說他已經付過了，也因為這樣，後來他來，我們都幫他準備另外一個小房間。隨扈武官站一堆人在外面等，但他沒叫，都不准進來。」搶著幫蔣經國付錢的，還有紅房子的孔二小姐。稗官野史相傳蔣經國與孔家兄妹關係水火不容，但理髮師從歷史的後腦勺望過去，這對表兄妹卻是一派和諧，「孔二差不多兩三個禮拜來剪一次，遇到蔣總統就用上海話叫阿哥，蔣總統就會笑說你要來請客啦。孔二幫他付錢，他後來還是照付，說孔二小姐給的是小費。孔二剪男生頭。乾吹，往後撥，不用油，外頭說她梳油頭，那是不對的。其實吹風機吹牢一點，髮蠟、髮膠通通不用。外面說她脾氣很壞，那也不對，她很關心基層，她兇只是對高層兇。每次來剪頭髮，會問我吃飯伙食好壞，說問我最準。其實她是心地很好的人，反而跟臺獨人士相處很好，老爺飯店的老闆林清波是臺獨老前輩，開南學校的董事長，孔二就跟他很好，還介紹工程給他做，本來這棟大樓要給林清波做的，但後來也不了了之。」他說蔣總統當行政院長的時候頭髮又硬又多，但怎麼剪著剪著，發現頭髮愈稀疏，等到他感嘆總統的頭髮跟嬰兒毛一樣幼細，已經是蔣經國行動不便，他得去七海官邸幫他服務的時候。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蔣經國因心衰竭病逝七海寓所。副總統李登輝依憲法繼任總統，此後中國國民黨內引發一連串的權力鬥爭，最終李登輝接掌中國國民黨主席，全面接掌黨政軍權。外頭天地乾坤起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但紅房子閒中日月長，理髮師還在他的理髮廳慢慢地替客人理髮，只是原來是雇員，因為原來的老闆八十幾歲退休，他花三十萬權利金，把理髮廳盤下來，自己當老闆。約莫是公元兩千年，李登輝出現在理髮廳了。「第一次替他服務，問他以前怎麼不來？他用臺灣話說頭家抵遐，怎麼好意思來？一開始就看他需要怎麼剪，以後照那個形體去剪。他都跟我們講臺灣話，很健談。身體好的時候，一進來，就說『小邱，我今天要來講故事給你們夫妻兩位聽了』，他記憶力很好捏，天文地理，什麼都能講，他說他其實出生汐止，只是翻過一座山頭是三芝，外面才說他是三芝人。有時候一講就是一整個小時，通常都是他講，我聽，偶爾看了我一眼，我回了幾句，他又繼續講。大概是在家沒人可以跟他聊，愈聊就愈有精神，講一講就很歡喜。老人家重形象，以前一個禮拜來兩次，後來身體不好，一個禮拜來一次。他去年喝牛奶嗆到住院前幾天還有幫他剪，算算也剪了二十幾年有了。」第一個元首從一九七一年剪到八八年，第二個元首從公元兩千年剪到二○二一年，「很多客人都是剪了三四十年的老客人了。老軍人何應欽、高軍遠也是熟客。張忠謀以前沒結婚，常常來。他跟李遠哲在樓上開會，用跑的，誰先到誰先理髮。張忠謀以前愛跟我出價，開玩笑都說常客，要算我便宜一點，他結婚後被太太帶走，就比較少來。他還要我買台積電股票，說買著放著不賣以後就會賺錢，但我也不懂，那時候台積電創辦前兩三年都虧本，孫運璿、李國鼎，幫忙後才有賺錢。」理髮師一手執刀，一手指尖穿過老客人的髮，青春年少剪到白頭到老，也就是一輩子，「以前當學徒的時候，被叫小邱，小邱小邱被叫到老了，漸漸地那些叫我小邱的人越來越少，我的本事換別的工作也不行。做這行，就做到不能做為止。現在兩個人一個月沒有三萬，一輩子都賺不了錢，但生活沒問題。我老婆跟我說我們去外面做好了，但圓山這邊客人都很像兄弟、朋友，捨不得離開，這個社會上好人還是很多。只要身體還可以，就一直開著，等他們來。」⬇完整故事這裡看⬇｜李桐豪《紅房子》購書連結｜博客來作者親簽版（獨家限量贈品圓山飯店「貨布鑰匙牌」）博客來（一般版）誠品（限量經典藏書票版本）金石堂MOMOReadmoo（電子書獨家首賣）鏡好聽有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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